第69部分(第1/4 頁)
居高臨下的好處; 就是能將臺下的一切盡覽無餘。在劉拂成為太子少師,登上三尺講臺之後才發現,當年她與聖上許多自以為隱蔽的小動作,似乎都被某人睜隻眼閉隻眼的放過了。
劉拂丟擲個話頭; 卻未深入解答。
說一半留一半,才能使這班本就心有不服、志高心傲的學子們的情緒愈發高昂。抬得高,才能壓得狠,她這個做先生的,才能將因年歲不如人而缺失的威信立起來。
如她所料,在短暫的靜默後,就有學子忍不住開口道:“先生所言極是,但學海本就無涯,聖人智慧本就是時時悟時時新,六藝之所以凋零如今……是否還有旁的原因?”
這話看似溫和,實際上卻是直指劉拂所授內容無用了。
劉拂面無殊色:“這位同學,你話中所謂六藝凋零,從何而來?”她話音微頓,輕聲道,“莫不是指如今禮崩樂壞,失序喪德?”
見那開口的學子聲容滯澀,其餘學子中有慌張的,亦有面露不忿的,劉拂安撫一笑:“不必慌張,課堂之上當可暢所欲言,自有做先生的引導矯正。”轉而面向眾人,向東方拱手道,“如今聖心開明,允百姓談論政事民生,可各抒己見。不過議論與妄論不止一字之差,謹言慎行,亦是禮。”
劉拂的目光在幾個特別不服氣的人臉上梭巡而過:“五禮雖有變化,但禮節絕不可喪;六樂雖已遺落,但詩樂未曾斷絕;射可觀德、御可增智、書可養性、數可明事,即便時移勢遷,六藝亦不會過時。”
有垂眸迴避她視線的,自然也有抬眼直接對視的:“先生如此說,我等便明白為何之前六藝一科,一直空缺了。既如此……”
那生與午班年歲最長、學問最高的張軒對望一眼,清了清嗓子直言道:“想來先生您對六藝一道,定是行家裡手,能曲盡其妙。”
他話音剛落,周行與方奇然就分開拉住了謝顯與秦恆。
方才劉拂才說過六藝中的道理繁雜如海,以她年歲,說“是”難免會落下個孤高自許目下無塵的形象;若是否認,自此只怕再壓不住晉江書院的學生。
不過輕飄飄一句話,便將她陷入左右兩難,進退維谷的境地。
在學子輕笑中,方奇然搖頭低聲道:“且看雲浮的。”
謝顯之父為一府之長,以致他在一些事情上會意氣行。周、方二人長居京城,比之謝顯更加明白京中情況。
這事非得劉拂自己解決才行,否則即便是皇太孫亮明瞭身份維護,於她為人師長一途上,只會起反作用。
謝顯聽著耳邊諷笑,直氣得咬牙。此時他身旁的秦恆也已反應過來,抬手搭住謝顯小臂。
得不到支援的謝顯瞪了秦恆一眼,看向周行。
被他殷切目光注視著的周行面不改色,只輕聲道:“你還信不過她?”
謝顯微愣,送了緊咬的牙關。
在周行的目光盡處,張軒幾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博而寡要,勞而少功,乃六藝之最大弊端。以我之年歲,自然不能融會貫通。”立於高臺上之的劉拂負手而立,說出自己的不足之處時神情坦蕩,不帶絲毫遮掩。
“不過麼……”劉拂輕笑一聲,“所謂立賢無方不拘一格,山長既任命我為這門科目的先生,自是因為——於此六藝上,先生我定強過你們許多,堪為師長。”
她笑容和煦如春風,話語卻狂妄如烈日。
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眼見著一個年歲與自己相當甚至是小上幾歲的少年如此口出狂言,便是泥人也要起了三分火性。
更何況,站在臺下的一眾人中,怕是沒有一個菩薩心性的。
“山長明斷,學生等不敢置喙。”之前就滿面傲氣的一生拱手出列,舉止有禮。
“且住。”劉拂直言道,“這位學子,在與先生說話前,是否該先報上自己的姓名?”
那學子一滯,卻也只能耐著性子再次行禮道:“學生葉敬元,見過先生。”
“葉同學,你繼續。”
葉敬元:……
慷慨激昂的發言被半途打斷,提前醞釀好的氣勢全被熄滅,還讓他如何繼續。
幾息之後,重新理順了思路的葉敬元才清了清嗓子,再次開口:“先生才高,學生自愧不如。只是人生苦短光陰必爭,雖然先生已將六藝一科種種優點講清可到底與舉業無太大關隘。還望先生……給我等一個心服口服。”
與方才相比,話語中的傲氣與似有似無的咄咄逼人,已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