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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昏睡多久?”我問。
“不到兩日。大公子說你太疲勞了。只要小心看護傷口,備藥預防風寒的話,沒有大礙。”她回答。“他可還好麼?”
紅珊點頭:“大公子的傷比姑娘地重,可是他身體好,所以這兩日也還好的。船上的指揮都是彤戟在管。李韶和冷廣輔佐他。除了艄公廚娘之類,兵部地兵士只剩下了三個……其他人都戰死了。”
“船行到什麼地界了?”
“在東昌府,快入臨清了,過臨清魯河頭就是京師順德府地界了。”紅珊說,“姑娘快喝薑糖水,涼了就無用了。”
“嗯。”我這才端起碗,慢慢喝了。很久沒有吃喝,覺得口腔裡感覺很奇怪,舌頭的味覺一下恢復。腹內裡愈發飢餓了。正琢磨著這彷彿死過一次又活過來地奇妙感受,我艙門又開了。
半老廚娘端著大托盤進來,先放在我桌上。才行禮:“姑娘,聽說你幾日未進食了。前兩日都是大公子給你灌些米湯糖水。今天總算能讓奴家派上用場了!”
我聽聞她這麼一腔委屈的話,覺得有點好笑。低頭看那托盤裡油油菜色時。肚子很合拍地咕嚕起來。廚娘也聽見了,微微一笑。
我便拿起筷子開始吃飯,口齒裡不斷變換美味的這個時候覺得物質的感官刺激是如此生動,忍不住慨嘆一聲:“活著真好啊!”
“這是我聽過的最實在地話了。”文禾從外面走進來,嘴角噙著笑,看見我滿嘴是油大快朵頤還發感嘆的樣子,笑容綻得更開。
“姑娘,飯食不夠再叫我。”廚娘也帶著笑意,對文禾行禮,然後跟紅珊前後出去了。
文禾不急不慢地在我對面坐下,看著我。
“你想看餓死鬼投胎什麼表現嗎?”我不滿他揶揄目光,道。
“我正在看啊。”他抿著嘴,“不夠還有,保你吃個夠。但是也不能太多了,會出人命的。”
“我們接下來的路途,安全麼?”我看著他額上已經就要褪去的疤痕,問。
“流寇入應山與隨州,而湖廣已然在我們身後了,珞兒可以放心。”他回答。
“我現在已然是驚弓之鳥。”我說完這句話,悶聲不吭地扒飯。
文禾沒有說什麼,只是站起身,拉開木窗,讓清冷的空氣進來艙內,驅散封閉很久的沉悶草藥薰香與睡眠味道。他注視著外面的河水,臉上是一派難以揣測的神情。“對了……文禾,”我想起一件事,“我們在河邊地時候,你對我說,你決定了你要做什麼事情來著?”
他沒有看我,過了半晌回答:“嗯。我決定要開始我的計劃了。”
“可是你不是說難以改變這程序麼?你不是說,終究殊途同歸麼?你不是說,即便是你自己來掌控大明,也是十分困難的麼?”我看著他地神情,覺得他再度被迷雲籠罩,令我看不清楚。
“是這樣的。所以,我何必自己去掌控呢。但是,我們不曾做過,又如何知道結果?勢必要去做,才無愧於心。”他轉回頭望著我,“珞兒,你可願意同我一起?”
“此刻你對這個問題,還存有懷疑麼?”我淺笑看著他清瘦地臉。
他也笑,走過來把我地頭輕柔攬進他溫暖的胸口。
一路船行加速。過閘轉折,在三月十五地傍晚,我們到了通州。
彤戟找了馬車來拉行李。我們沒有事先送信到文府,因為陸路現在驛站行進也不見得比水路更暢通,況且以文震孟對文禾的關心,怕是早有行蹤掌握了吧。
果不其然,從通州入京師,以東直門進,在門口就遇到了正出城的文府馬車。李韶下車去與他們招呼,讓他們先掉頭輕裝回去了。
在久違的京師城中道上緩行,我禁不住四下張望。彷彿所有的人和所有的景物,都變得比從前珍貴百倍。文禾輕輕摟著我的肩膀,一言不發,直到遠遠的皇城正南大門進入了我們視線,他方才低低地嘆了一聲:“珞兒你看,大明門。”
是大明門。它仍舊巍峨佇立在那裡,威儀不減,高聳穩展。身後是廣闊的皇城和宮城,是自成祖便傳承龍御的地方,是充滿陰謀和汙穢的地方,是君臣相輔相搏的地方,也是崇禎皇帝朱由檢此時夙夜不怠的地方。它裡面和外面的人,都還過著與以往數日相同的生活,他們都不知道,那看不見的宿命正向著這一片貴氣繁華日夜逼迫而來。
第四卷 終之卷 第二章 歸府
車行至文府那熟悉的大門外。門匾依舊,青磚如鱗,就連門口的抱鼓石都令人懷勉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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