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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料照例白開水,還有一小碟調味料,略微沖鼻,拌著芥末的醬油。
河豚刺身?
猜疑之間,服務生已端上美食,碩大的陶瓷餐盤中,僅有一條尖尖的舌頭。
嗯?
我不禁扶了扶眼鏡,不曉得這算什麼食材。但無論形狀還是色澤抑或紋理,都跟舌頭沒有任何分別——尤其舌頭尖的位置,依稀分辨出開衩的感覺,還有舌頭底下那根筋,簡直惟妙惟肖。
不可能是牛舌。
我開啟手邊選單,發覺總共只有這一道菜,名曰——舌尖。
什麼肉?還是某種做成葷菜樣式的素菜?據說豆腐可以模仿成很多食材。但我不是吃貨,不懂。
但,有一點幾乎可以確定,這條“舌尖”並沒有經過任何烹飪,無論炒、煎、炸、溜、熬、燴、燜、燉、煨、蒸……一樣都沒有過,根本就是生的吧?只是,經過廚師簡單的處理,或許被冰鎮過?去除了血絲之類,儲存原汁原味。
舌尖刺身?
其他食客,雖也目露好奇,有人咋舌,有人虔誠,有人流口水,但沒像我這麼震驚,大概凡是上這條船的人,都有心理準備吧。
這時,服務生已用餐刀熟練地切開舌尖,平均分成為七份,依次送入每位客人餐盤。
不敢低頭,那份七分之一的舌尖,正躺在我的舌尖底下三寸。
再看另外六人,都已紛紛動筷,小心翼翼夾起,放入芥末調料,只蘸少許,便送入口中。個個細嚼慢嚥,似是慢慢品味其中妙處,以免囫圇吞棗,暴殄天物,落得八戒的人參果舊事。
有個人吃著吃著,兩行眼淚落下來,但絕非芥末沖鼻。還有人雙手合十,默默祈禱。有個中年貴婦,擦去嘴角醬油,面露嬌羞,雙頰緋紅,竟似回到少女初夜。
只有我,盤中小小的舌尖,依然完整未動。
先生,這道菜,最講究新鮮。離開冷藏,若超過十分鐘,味道就壞了。
此間的服務生,居然也說得半文半白,想是于丹老師門下高徒?
於是,在此催促之下,也在其他六人的注視下,我彷彿一個犯罪分子,送上公判大會的舞臺。十二隻眼睛的異樣目光,在我臉上灼燒出十二個洞眼。
被迫地,筷子顫抖,嘴唇也在抖,夾了兩下,才拿起那塊舌尖,七分之一。
放到燈光下,仔細端詳,從那血紅顏色,多褶紋路,超強彈性的筋,依稀,彷彿,還是幾乎——我見過它,不,是他。
手指再也堅持不住,彷彿筷子上的舌尖,變得比什麼都重。
啪……
七分之一的舌尖,墜落餐廳的地板上。
沉默,地面晃動,剎那間,忘記在遊艇上,還以為地震,想是遇到黃浦江中的某道急流。
隨後此起彼伏尖叫,接著咒罵,大體是慰問我的祖先,以及表達我立刻去死的美好願望。
幾個傢伙趴到地上,為了搶奪這塊舌尖,就此扭打作一團,價值不知幾萬的西裝和鞋子,沾滿翻落的醬油與芥末。
不知道,這片舌尖被誰吃了?
而我,跪倒在角落,瘋狂地嘔吐——吐出來的是我的拉麵午餐。
這是遊艇夜宴裡,從未有的場面吧,服務生憤怒地將我扔出了餐廳。
此後發生的事,如宿醉一場,我記不清了……
恢復意識,已是黃浦江邊,碼頭外的黑夜,四周再無任何人,我像是被什麼拋棄了。
不知幾點?想是,子夜時分。
胃中依然難受,但我確信沒在船上吃過任何食物,除了白開水——又會是什麼?
附近的高樓都滅燈了,我在暗夜中轉了很久,才在停車場找到自己的車。
有個人影站在我的車邊。
擔心遇賊,開啟手機的手電筒,照亮一張奇怪的臉。
雖然,十年過去,他像經過無數磨難之後,剝落在古墓中的石像,但我認得他。
大師兄?
“話癆”點頭,卻破天荒沒說話,瞪大深深陷落的雙眼,像好幾天沒睡過覺。
面對這樣駭人的沉默,我又說了一長串。自他落寞的眼神之中,我能看出,他全都明白,卻無法張口回答。
杜俊已瘦得離譜,形銷骨立。穿著廉價的夾克,像根細長竹竿,挑著幾塊行將腐爛的肉。
忽然,有些心疼。
拉開車門,我請他坐到副駕駛位上,但他不說話。我只是想要開車送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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