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3/4 頁)
我拿出一本小簿子,還有兩支筆,開啟車內燈,放到“話癆”面前。
凌晨,進入筆談節奏,黃浦江岸,月落無聲,有人奮筆疾書……
以下秘密,私房傳閱,切勿喧譁——
4
離開我的十年間,大師兄杜俊,在南方流浪了些時光,他為之註解“修行”二字。
為追逐各地美食,他不惜千金散盡,最終身無分文。曾經在峨眉山腳下,為了一盆水煮魚片,被店小二揍到大小便失禁,送到醫院已停止心跳,靠電擊才撿回一條命。
杜俊在廣州暫住過,迷戀於一間湯包館。此店門面奇小,破爛無比,常有老鼠出沒於桌腳。每個深夜,準點光顧,從未間斷。只剩他與一位老食客。自然,“話癆”的舌頭閒不住,總是說到凌晨一二點,老食客卻是個夜貓子,絲毫不嫌他煩,倒是聽得津津有味。
九個月後,老食客失蹤了。杜俊獨自在湯包館,每次等他到後半夜。第七天,老食客的兒子來了,說老父已離世,今夜正是斷七。
原來,老食客也是位老饕,因為常年不良的飲食習慣,一年前查出得了癌症,晚期。醫生斷定他活不過三個月。老食客拒絕了化療方案,每夜跑到最愛的湯包館,想要死在自己最愛的美食上。沒想到,“話癆”出現了,每夜漫長的聊天,讓原本絕望的老食客,拋卻煩惱,豁然開朗,竟然多活了半年。老食客海外經商多年,積下數十億財富,臨死之前,招來律師,立下遺囑,贈給杜俊一千萬遺產,以酬他續命之功。
大師兄攢得第一桶金,無意錦衣夜行,立馬攜款飛回上海。他是學金融的,知道這錢若不投資,早晚還得貶得一文不值。看來看去,如今這世道,百業凋零,也只有房地產最保險了。
於是,他從買賣高階房產開始,直到自己開公司做地產開發。憑藉三寸不爛之舌,加上給某市某區領導進貢珍鮮美食,竟然低價拿到幾片地塊,由此發家成了億萬富翁,進而做了一名電影製片人。
杜俊無法更改吃貨之心,變本加厲尋覓各地美食,乃至飛到世界各地,從墨西哥老鼠到非洲白螞蟻,盡入口腹。然而,他的舌尖日漸麻木,想是各種滋味雜陳,過於旺盛與激烈,在甜辣、痠麻、腥香、冰火之間,味蕾分裂,大腦皮層衰退……必須要有從未嘗試過的美味,才能重新喚醒他舌尖。
差不多,去年今日,他從開發商的秘密圈子裡,意外得知“夜宴”的存在。
這是一艘黃浦江上的遊艇,本身就價值過億。這艘船,每週只開一次,每次最多接待二十一位客人,而每張請柬價值人民幣五十萬元——超過“話癆”吃過的最貴的一餐。
並非什麼人都可豪擲千金而上船,每位客人要經嚴格稽核,通常都是VIP會員,一億資產是最低門檻。
首次踏上“夜宴”遊艇,本欲享受一頓滿漢全席,卻被告知船上僅有三道菜。並且,每位上船的食客,只能選定其中第一道菜。若要吃到其他菜品,只能循序漸進,改天預約下週,甚至更往後的日期。剛要發飆,但看到其他客人,個個比他有錢,也都乖乖遵守規矩。他便想看看究竟是哪道菜,竟相當於如今的大學畢業生十年薪水。
第一道菜,芳名頗有金瓶梅遺風——美人掌。
此菜初看香豔,再看迷離,三看卻甚為驚駭,做得如同人手,截至腕部,膚如羊脂,雪白粉嫩,精雕細刻,五指栩栩如生,想是二八妙齡少女。
服務生把此菜切成七份,放在他面前的,恰是一根無名指連線著小半截手掌。細細端詳,幸好沒從這根手指上發現戒痕——同時,其他六人已享受完美食,要麼大呼過癮,要麼獨自陶醉。
杜俊閉上眼睛,心底一橫,夾起來放入嘴中。
不知是怎麼做的,簡直入口即化,卻毫不油膩,而且沒有骨頭——這才讓他安心。
他慢悠悠嚼了十分鐘,將這價值五十萬、七分之一的美人掌,全部吞入胃中。那一瞬間,彷彿十年那麼長……想起崇明島上,野河豚之夜,我的背影,獨自遠去,消失在海天茫茫的蘆葦蕩間。
當晚,大師兄杜俊,擺脫了多年的失眠症。
一夜無夢,自然醒,他預訂了下週的第二道菜。
是夜,登上游艇,照舊排隊。等到二組,叫號來到餐廳,七位食客坐定,服務生端上菜盤,居然是一對人的耳朵。
難以分出性別,看起來略微小些。耳廓很薄,幾乎透光,分明,白皙。
選單上的名字頗有古意——窗籠記。
我的朋友“話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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