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部分(第2/4 頁)
“Nice to meet you; too.”
他用印式英語回答。後半夜的機場,許多人都已經去了酒店,書店是最安靜的角落。我的英語結結巴巴,經常搜腸刮肚想半天,還要掏出口袋本《英漢字典》。看到我的狼狽,與我交談時他故意放慢語速,耐心地反覆說兩三遍,同一個意思用不同的相近詞語表達。
印度老爹先問我是不是中國人,說很高興認識我,我是他的第一個中國朋友。接著他抱怨自己的航班也延誤了,貴賓室進不去,說那些服務生就是屎。沒錯,他用了個經典的“Shit”。
我問他幹嗎戴口罩。他回答,在印度,從總理到議員到百萬富翁到不可接觸的賤民,沒有一個不認識他這張臉。
但我不是很相信這種鬼話。老頭也許只是想找人解悶。他與我肩並肩,站成一排,欣賞德里百年一遇的雪。夜空的下半部分,被燈光照得略顯汙濁;上半部分,冷月被烏雲遮蔽,露出銀盤般的光暈。
他說了聲“Good Bye〃,戴上蒙面口罩,獨自走向候機樓另一端。他沒攜帶任何行李,雙手空空地離開,也許全部家當都藏在寬大的長袍裡?他沒留下名字,但這並不遺憾,反正我也沒做自我介紹。
在書店待了一個鐘頭,可惜大多是英文書,看完一部插圖本《愛經》,我走向登機口碰碰運氣。印度航空公司居然沒通知我就開始登機!也許廣播被我聽漏了?人在國外總是自動忽略各種聽不懂的廣播聲。再晚三十分鐘,或在書店打個盹,我就要在德里機場多待一天。確認是飛往上海的航班後,我排在隊伍末端。乘客大多是中國人,一張張疲憊不堪的面孔,幾乎每人都提至少兩個行李箱。
凌晨三點,終於,上了飛機。我暈頭轉向地往前走,直達經濟艙尾端。我的座位糟糕,雙通道的大飛機,被夾在中間。左邊是膚白似雪的中國大媽,右邊是面黑如炭的印度大媽,散發出濃烈的咖哩味。俯瞰德里雪夜的願望,就這樣被兩位大媽剿滅了。
艙門關閉,等待起飛。我準備睡一宿,有位空姐走了過來,面板黑了點,但眼睛又人義亮,標準的印度美人。她的印式英語速度很快,表情親切友善,不斷向我做出“請起來”的手勢,但我只聽清最後兩個單詞:“Come on”。
多希望後面再加上個baby。不明白啥意思,我盡情幻想一番,往人世間最美好的方向,將紅眼航班化作紅顏航班,但貌似合理的結論只有一個:她把我當作恐怖分子,想用甜美的笑容將我誘捕……我卻無法拒絕這樣的“Come on”,擠出狹窄的座位,印度空姐示意我拿好行李。我拎著大包小包,在經濟艙乘客眾目睽睽之下,跟著空姐從客機尾部走向前端,來到土豪坐的頭等艙。
第一排左側,靠窗的座位上,有個白布裹頭的印度老爹,看到我就摘下大口罩。哇,原來是今晚認識的新朋友。他露出和藹的微笑,伸開雙臂邀請我坐。
原來我被莫名其妙地升艙了。我對天使般的印度空姐心存感激,沒來得及詢問QQ號或手機號,飛機就開始滑行了。
我放好行李,坐在印度老爹身邊,繫緊安全帶。我能清晰地看到舷窗外,大雪毫無停歇之意,燈光閃爍的候機樓,猶如神話裡的水晶宮。
本次航班的頭等艙很空,三個中國人,兩個歐美人,只有他一個印度人。他告訴我,看身邊座位正好空著,想到我便吩咐空姐給我升艙。我問他哪來那麼大的權力,他還是那句話:在印度,沒有人不認識他的臉。
空客A340客機衝過跑道,加速度將我推向椅背。我感激地看著身邊的老頭,經歷漫長而疲倦的機場之夜,突然與這樣一個人近在咫尺,肩並肩要度過五六千公里的旅途,放在唐玄奘的時代需要度過半輩子光陰,真有種做夢的感覺!
飛機騰空的瞬間,印度老爹鎮定自若,毫不理會脫離地面的體感。六十秒內,我想已達上千米高度。機身略微傾斜,夜空中雪花瀰漫,天穹露出一道弧度,停機坪上的飛機們被遠遠拋在身後。
舷窗外,有一隻老鷹的影子,幾乎與我的視線平行,難以想象它能飛到這樣的高度。老鷹在印度是無處不見的動物。昨晚我住德里市中心,酒店上空平時就有幾十只老鷹密集盤旋,好像等著衝下來享用住客的腐屍。而在中國大城市的天空,這一物種已基本絕跡。我把頭湊到舷窗邊,貼著印度老爹的鬍子,鳥瞰整個德里。黑暗無邊的貧民窟裡,孩子們正在沒有光的世界裡,被寒冷的死神帶往恆河的波濤。
飛機漸漸平穩,三萬英尺,向東而去。他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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