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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如此。只不過,亂有亂的意義。
非病不可 中華文明早該大病一場。
人都是要生病的,文明也一樣。而且嚴格地說,沒有哪種文明能夠一成不變地長久維持良好狀態,正如沒有誰能萬壽無疆永遠健康。相反,任何文明一旦成熟,就會開始糜爛,從成熟走向爛熟,從鼎盛走向衰亡。這時,命運和選擇就只有兩種:要麼一病不起,要麼浴火重生。
幸運的是,我們民族選擇了後者。
實際上中華文明能夠三千七百年不中斷,成為人類歷史上唯一延續至今的第一代文明,就因為我們能夠透過大動盪實現大整合。這就像一個人病後產生了抗體,獲得了免疫力,甚至新的生命,未必不是好事。
魏晉南北朝,就是這樣一次大動盪。
之前則是春秋戰國。春秋戰國動盪的結果,是產生了第一帝國(秦漢)和漢文明。魏晉南北朝動盪的結果,則是產生了第二帝國(隋唐)和唐文明。因此,史家往往將二者相比較:魏晉相當於春秋,南北朝相當於戰國。
這當然有道理。事實上,兩次大動盪都因為前一種文明出了問題。春秋面臨周文明的崩潰,魏晉面臨漢文明的危機,總之是老祖宗風光不再,新問題層出不窮。不同之處僅僅在於:周的差錯在制度,漢的麻煩在文化。
因此春秋戰國以後,誕生的便是新制度。魏晉南北朝以後,誕生的則是新文化。與漢文明相比,唐文明更具有開放性和相容性,就連獨尊儒術也變成了三教合流(儒釋道),儘管官方思想和主流意識形態仍是儒學。
這就是魏晉南北朝的作用。
或者說,漢文明的危機,就是儒家思想的危機。
儒學原本沒有危機。當它作為民間思想存在時也是生機勃勃的,孟子甚至還有一種咄咄逼人的氣勢。這種表現為“浩然之氣”的正義感和責任感,恰恰是儒學中最可寶貴的東西,即便在魏晉也並未泯滅。
就說周顗(讀如義)。
周顗也是魏晉名士,名士的派頭和毛病一點不少,比如嘯、飲酒、口出狂言等等。他落難時,曾經得到過王敦的幫助,跟王導的關係更是好到十分隨便。有一次,王導枕在他膝蓋上指著他的肚子說:這裡面都有些什麼?周顗回答:空洞無物,但像你這樣的能裝幾百個。
然而王敦兵變時,周顗卻堅決維護中央政府,與王敦交戰陣前。戰敗後又奉命出使王營,與王敦當面交涉。
王敦問:你為什麼辜負我?
周顗答:大人的戎車冒犯朝廷,下官很慚愧地率領六軍出戰,沒想到王師不能振作,因此辜負了大人。
王敦又問:近來作戰還有餘力嗎?
周顗又答:只恨力不足,哪有餘?
王敦聽了當然咬牙切齒,於是有人勸周顗逃亡。周顗卻說:身為朝廷大臣,豈能在國家危難之際苟且偷生?結果周顗被王敦殺害。死前,周顗大罵王敦亂臣賊子。奉命前來抓捕他的人用戟砍他的嘴,鮮血一直流到腳下,周顗依然神色自若,旁觀者無不淚流滿面。
於是,王彬站了出來。
王彬是王導和王敦的堂弟,也是周顗的朋友。雖然周顗生前並不看重王彬,王彬卻仍然滿懷敬意,不顧王敦的淫威到周顗靈前痛哭一場,然後去見王敦。
王敦問:你的臉色怎麼這樣難看?
王彬說:剛剛哭過伯仁(周顗字)。
王敦說:他自己找死,再說人家也看不上你。
王彬抗聲回答:伯仁忠厚長者,又是您的親友,無辜被害誰不悲傷!反倒是哥哥您,犯上作亂,陷害忠良,圖謀不軌,恐怕要禍及滿門。我們王家麻煩大了!
王彬說得聲淚俱下,王敦聽了暴跳如雷。他說:你小子如此狂妄悖謬,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旁邊的王導趕快打圓場,勸王彬下拜謝罪。
王彬說:腳疼,跪不下來。
王敦說:下跪和砍腦袋,哪個更疼?
王彬卻不理不睬,毫無懼色。
這實在讓人肅然起敬。
周顗和王彬的表現,在魏晉風度就叫雅量,在儒家倫理就叫氣節,可見魏晉風度跟儒家倫理未必衝突,甚至還有相通之處。但不管怎麼說,人要有一點精神。這種精神讓人敬重,也讓人敬畏。實際上,周顗被害前,王敦是一見到他就要以扇遮面,或者拼命扇扇子的。
儒家思想恰恰能夠培養這種精神。事實上,儒學對漢文明的貢獻,就是提供了核心價值和一整套可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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