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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是,帝國似乎也沒指望這些傢伙保衛自己,朝廷授予世家子弟的大多是清要之職,地位高,待遇好,事務少,責任輕。繁雜而辛苦的工作,都交給庶族寒門。久而久之,上層社會便充斥著無能之輩。除了清談誤國和腐化墮落,其他什麼都不會,只能做寄生蟲。
然而待遇和特權卻一點也不少。根據西晉政府頒佈的佔田令,官員可以按級別佔有近郊田。一品五十頃,依次遞減到九品十頃。更重要的是,法令頒佈之前大族多佔的田畝並不需要清退,沒佔夠數的卻可以“依法”補足,真不知道帝國中央對貪腐的態度是遏制還是鼓勵。
至少,也是默許。
社會不公的結果,是兩晉比東漢更加迅速地腐朽。東晉倒數第三個皇帝孝武帝司馬曜,甚至在三十五歲那年被自己的寵妃張貴人謀殺。原因則是好色的孝武帝跟三十歲的她開玩笑說:你這把年紀,就該廢掉了。
結果,他自己當夜先被幹掉。
被謀殺的司馬曜,其實是東晉最後一個皇帝,因為此後的安帝痴呆得不辨寒暑,恭帝則被劉裕廢殺。孝武帝自己似乎也敏感地意識到末日將臨。他被殺前不久,天上出現了彗星,這在古人眼裡是不祥之兆。於是孝武帝說:敬你一杯酒吧,彗星呀彗星!自古以來哪有萬歲天子!
當然,也不會有萬歲王朝。
這個時候,如果儒家倫理還有權威,事情也許會好辦一些。因為儒家倫理儘管問題多多,卻好歹是國家和民族的精神支柱。魏晉卻只有門第觀念,沒有精神支柱。他們追求的真實、自由和美,只是少數人的專利和特權,沒有也不可能成為全民共識,又豈能支撐帝國的大廈?
支柱倒塌的結果,是精神的空虛、心理的變態,比如酗酒和嗑藥,再加奢侈和鬥富。最離譜的,是晉武帝司馬炎為了幫舅舅比闊,賜給他一株二尺高的珊瑚樹。洛陽富豪石崇見了,卻不屑一顧地將其砸碎,然後擺出自己的珊瑚樹任由那位國舅爺挑選,株株更高更漂亮。
如此炫富,豈非變態?
變態並不奇怪,因為靠壟斷仕途起家計程車族其實是文化暴發戶。暴發戶都是要炫富的,因此連同名士們自鳴得意的雅量、清高和灑脫,都帶有炫耀和標榜的意味。他們追求的真實、自由和美,竟只能透過佯狂、醉酒和男人女性化來實現,這說明這個階級完全沒有底氣。
士族註定只能是文明的過客。
這就跟春秋戰國的大夫和士並不相同。後者是生機勃勃的新生力量,代表著方興未艾的地主階級,腐朽沒落的只是上層的領主階級。這時,華夏文明當然可以透過自下而上的方式,實現自我修復和自我更新。但即便如此,也仍要藉助華夏化的蠻夷,比如齊,比如楚,比如秦。
因此,新文化的建立不但不能指望士族地主階級,甚至不能單靠漢民族來完成。種種事實都證明,政治需要新制度,文明需要新生命,民族需要新血液。動盪和分裂只不過意味著新的整合,而整合的前提是融合。
中華的歷史,勢必走向南北朝。
後記
那些女人 永嘉元年(公元145年),也就是衝帝去世那年,東漢朝廷收到一封多人聯名的舉報信,舉報當朝太尉李固目無君父。證據是:衝皇帝出殯時,道路兩旁的臣民無不痛哭流涕,李固卻濃妝豔抹,搔首弄姿,左顧右盼,走著貓步賣弄風情,只有自戀之意,全無悲痛之心。
啊!李固是女人嗎?
不,男人。
但看起來,比女人還女人。
不知道這是不是顧影自憐的第一例,但男人的女性化在東漢末年應該已經開始,後來的魏晉名士只不過登峰造極而已,儘管李固可能是冤枉的。
何晏他們,則確實不男不女。
這未必是什麼好兆頭。因為男人的女性化只可能有兩個原因,要麼是文明的精緻化,要麼是文明的粗鄙化。精緻就追求細膩,難免英雄氣短;粗鄙又要假裝文雅,只能兒女情長。但無論哪種原因,結果恐怕都一樣。
是的,雄性激素減少,變得娘娘腔。
娘娘腔盛行於魏晉,除了文明的精緻化,也與士族階級有關。魏晉士族不同於歐洲騎士、日本武士之處,在於後者尚武,前者崇文。文則雅,雅則柔,雅化的同時往往也是陰柔化。所以,隋唐新文化,就主要得靠北方漢化的胡人來開創,這正是下一卷《南朝,北朝》要說的。
不過,魏晉的男人雖然女性化,魏晉的女人卻相當出色和能幹。這也許要拜禮崩樂壞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