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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氏春秋》?”皇上又把目光投向費揚古,“你可曾知道?”
“回皇上的話,明珠大人說的是,這一句正出自《呂氏春秋去尤其》,原句是‘東面望者,不見西牆;南鄉視者,不睹北方,意有所在也’。”費揚古面上無喜無悲,卻是強抑著心中的悲涼與無奈,“而剛剛皇上所誦前一句則出自《文心雕龍知音》。”
“《文心雕龍》?”康熙默而不語。《呂氏春秋》裡面有很多微言大義,所以他很早就看過了,而這部《文心雕龍》則是南朝理論家劉勰所著的,主要是讓那些做文章的文人看的,所以他並沒有認真讀過。
“好了,你們去吧。”康熙似有些不悅,又似有些不耐煩,他揮了揮手示意二人可以退下。
費揚古與明珠跪安後便雙雙退了出來。
“皇上這是怎麼了?深更半夜,突然找咱們掉起書袋來了。”明珠似笑非笑地注視著費揚古,“你果然不俗,《文心雕龍》竟也看過。”
費揚古凝眸而視:“彼此彼此!”
明珠面上不禁有些尷尬:“你怎麼知道的?”
費揚古淡然以對:“皇上才說了半句,你便已經知道全文出處,然而當你看皇上的書案上有《左傳》時,便知皇上應當讀過《呂氏春秋》,如今不過一時記不真切罷了,所以你便略微提醒。《左傳》或是《呂氏春秋》,為人臣子讀一讀倒也沒什麼。而這《文心雕龍》若非真心喜歡漢家文化,又有誰會讀?就是讀了又怎會記得如此清楚?為避免麻煩與猜忌,所以你便刻意守拙了。”
明珠一愣,畢竟被人猜中心事略有尷尬,但他隨即笑道:“明珠行事雖不喜張揚,但也絕非妄自菲薄之人,當今朝堂少有令我真心欽佩的人,如今你費揚古算上一個!”
費揚雲淡風輕、未喜未驚,只說道:“不敢!”
明珠則拍了拍費揚古的肩膀,又道:“不過,你既然知道其中厲害,為什麼剛剛在聖前沒有半分避諱?”
費揚古停下步子回頭凝望著,目光彷彿是在看乾清宮,其實他的目光穿越了整個宮苑,心之所及的正是宮城東北一隅東珠禁身的宮正司。
“或許因為這句話的出處正是《知音》吧!”費揚古陷入了一種無邊的惆悵之中。而他並不知道,在這個晚上,懋勤殿裡的宮燈也是整夜未熄。
他們走後,康熙命人從昭仁殿的書海里翻出了《文心雕龍》。
連夜不眠不休,只在燈下苦讀。
忽地,他笑了,因為他看到“知音其難哉!音實難知,知實難逢,逢其知音,千載其一乎”。然而笑過之後是淡淡的苦澀。
接著,看到這一句,他不禁又怒了:“夫古來知音,多賤同而思古。所謂:‘日進前而不御,遙聞聲而相思。’”
當他又看到“魏民以夜光為怪石,宋客以燕礫為寶珠”時更是忍不住一拳重重砸在案上:“天天在眼前就不稀罕,老遠聽到聲名卻不勝思慕?珠玉和碎石塊子完全不同,但是魏國人把美玉誤當作怪異的石頭,宋國人把碎石塊誤當作寶珠。她這是在說誰?是在說朕無識人之明嗎?”
顧問行、春禧等人嚇了一大跳,悄無聲息地跪了一地。
“凡操千曲而後曉聲,觀千劍而後識器。故圓照之象,務先博觀……無私於輕重,不偏於憎愛,然後能平理若衡,照辭如鏡矣。”
看到此時,康熙的心再也難以平靜。
因為通篇閱完,他便明白了其中的真義。
只有彈過千百個曲調的人才能懂得音樂,看過千百口劍的人才能懂得武器。看了高峰就更明白小山,到過大海就更知道小溝。在或輕或重上沒有私心,在或愛或憎上沒有偏見;這樣就能和秤一樣公平,和鏡子一樣清楚了。
“她這是在用論點文章的道理提醒朕如何識人、用人。”
曾經以為已經走近她,以為自己已經很懂她,但是每靠近一步,每多懂一分,便又覺得彼此間其實隔了很遠很遠。
似乎永遠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曾經不喜歡她的驕傲,但是現在已然徹底欽佩,因為她完全有驕傲的資本;
曾經不喜歡她的疏遠,現在卻明白,她的疏遠,只因為沒人真正能與她對話;
曾經不喜歡她的光芒,現在卻為之難以自拔,因為她的完美讓人無法不傾心。
這樣一個她,如果離開了,那麼他的世界便註定殘缺。
附文心雕龍知音
(原文)知音其難哉!音實難知,知實難逢,逢其知音,千載其一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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