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部分(第2/4 頁)
是一百年前還是一百年後,於我,命運扼住咽喉的那隻手從未有絲毫放鬆過。”他頓了一頓,淡淡敘述,“我那時候覺得既然你死了,這趟溯時歸來便再無意義,我茫然失措地直接一頭撞進了火焰中,等到再醒來時,又回到了歸墟。”
“我在歸墟里走了五六十年,外界恰好是你沉睡的時間,我破壁而出的時候,還順手帶走了一些歸墟之水,恰好在夔川城遇見阿槿。我第一眼看到她,便知道她和原本的我是同類人,也是不死不滅的長生者,我心生不忍,便收她為徒,希望我的命運不要在她身上重演。”
陸棲淮直起身,聲音淡無波瀾:“可是各有各的緣法吧,雖然都是長生者,但我遇到了你,阿槿遇到了殷神官,總有人能把長生者從心如槁木的狀態下喚醒。”
“可是”,他微微失神,至為決絕地說了一句,“不論是我,還是阿槿,都不配擁有最真摯純粹的情感。”
“我們永無衰老,一如年華最盛時的模樣,然而,普通人,即使是像你這樣修行至高武學、或是殷神官那樣修行決定術法的人,至多也不過能活二百歲——我剛遇見你的時候,你還是眉目疏朗輕狂的少年人,可是在平逢山上你投身入烈火的時候,已然隱生華髮。”陸棲淮語氣凝重,“阿槿並非天生的失憶,她週期地遺忘,或許也是在漫長時光中形成的自我保護。”
“我一直在山上清修,在遇見你之前不曾踏入紅塵,所以也沒有什麼悲喜苦樂。可是阿槿不同,她在塵世裡周旋輾轉,旁人的一生對她來說只是生命中的短暫停格,她要不斷面臨生離死別,那種痛苦,遠非語言所能形容。”陸棲淮低垂眉目,神色看不真切,也無人去看,沈竹晞在榻上雙眸緊閉,眉峰微微挑起,沉浸在一場長夢中經久不醒,也不知聽明白了多少陸棲淮的自白。可是即使是在最深沉的昏睡中,他依然覺察到有一束眸光深沉如春水般湧將上來,淹沒了他整個身心。
陸棲淮忽然伸出手,展開,那一瞬,因為術法的催動,有一朵雪白的花在他掌心憑空盛開,那朵花透出柔和的微光,花瓣晶瑩剔透,雅靜多姿,美豔不可方物。可也只是剎那功夫,陸棲淮微微嘆息,驀地收攏手指,那朵花就泛黃枯萎,凋敝飄零,殘破如絮,再也不復先前的光彩。
“在我眼裡,其它人的一生也不過就是這樣”,陸棲淮放開了空空的掌心,“所以長生者絕不能輕易動情,否則漫長餘生又能如何開解?像段其束,他甚至不是長生者,只是壽命稍長些的兇屍,便無法承受而選擇了棄世。”
他按著額頭,再度陷入自哀自憐的情緒中難以自拔:“我平生最為悔憾的兩件事,一是當初下山遇見了你,從此溯時歸來無法抽身,二來便是與你共同送雲袖去南離,甫一轉身便再也不能回頭。”
“不說這個了”,他自嘲似的微微笑著搖頭,又道,“後來不久,我就在夔川城再次見到了你。”那時候恰逢暮雪時節,十里長街上只有青衫少年提燈獨行,衣袂飄飄揚揚,宛如振翅欲飛的青鶴。陸棲淮遠遠地看著,整個人都僵在那裡,一陣錯愕,久久回不過神來。
激盪的血液喧囂地衝刷過身體的每一處,他睜大眼,不自禁地抬起手遙遙勾勒出少年的輪廓,指尖恰如其分地反映出心臟的跳動,微微顫慄著,彷彿沸騰的氣泡上下翻滾。那一刻,他心中什麼念頭也沒有,在長久的靜默後,他說不清是慶幸還是解脫更多一些,就在淚珠毫無防備地砸落在手背上的時候,陸棲淮猛然搖頭,盈眸的淚水被甩落無痕,他抹了把眼睛,大步向著沈竹晞走去。
——“借過。”那普通而清淡的一句話,沈竹晞絕不能猜到,裡面有兩輩子的故事。
——“倘若我不想和你兩清呢?”那時離開樞問堂後,站在房樑上,陸棲淮沒有看他,只是語氣平靜如枯井地如是說。前塵今生轉徙飄零,一身負氣零落至今,那些深深淺淺的情感執念寸縷絲纏地烙在心底,無法開解,也不能開解。
他只怕不能讓糾葛在長一些,蔓延過所有的生命線,又怎麼會想到要兩清?
“朝微”,陸棲淮輕喚著友人的名字,“譬如朝露,渺如微塵——這可真不是一個長命的字號,不過沒關係,我在這裡,你會一世無憂,長命百歲的。”
他搖了搖頭,像是要甩開雜念,接著講:“還記得一些細節嘛,在涉山城,我擊倒睞的時候所用的那一小瓶水,那就是無底海的海水;還有我為什麼能和紀長淵配合默契地並肩作戰,因為我曾聽你講解過他的劍法;大多數事的走向都和我記憶裡的別無二致,除了和你有關的那些。”
“在南離你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