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部分(第1/4 頁)
果不其然,今日我被準允與敏敏分食一碗撒了翠色蔥花的清湯麵。她的孃親為我多拿了一雙筷子。
敏敏姐姐不大喜歡吃麵,只不過挑了兩口便都給了我。她愈漸消沉,想來如今什麼都不喜歡了,只喜歡酸秀才。每日唯一的精神糧食便是有關於酸秀才的全部音訊。
我一邊吃著糧食,一邊給她灌輸精神糧食。不覺外間天已大黑,臨著出門時我打了個噴嚏,敏敏姐姐將她的棉衣裹在我身上,悉心囑咐我跑慢些。
十五歲燒尾巴的年紀了,她還當我是個小孩子。後來我想明白,是我敏敏姐一直以為,歲月它走得很慢。
想來因為上次與馬車對撞的遭遇令我難以忘懷,跑出深巷後我聽話了些,刻意放慢腳步。
路過橋洞時,一陣寒風兜頭灌來,我憋了憋鼻癢,又是一個噴嚏。發噴嚏的聲音使得耳邊別的聲音都朦朧了些許,隱約聽到似有人在說話,“初春三月……”
我循著聲轉頭看去,昏暗的橋洞旁,破舊木門正敞著,冷風獵獵狂灌,兜滿那人的衣袖。藉著一盞幽黃的燈籠,我才看清,那人是酸秀才。
站在酸秀才對面的便是提燈籠的人。穿著打扮看起來是大戶人家的小廝。
饒是下人,也是富得流油的下人,酸秀才依舊對他畢恭畢敬。這大概是我們窮人的慣性。我哈著氣呼嚕熱了雙手才小跑過去,就站在小廝不遠處。
離得近了些我才發現,小廝衣上花紋與好幾個月前撞我那輛馬車旁隨侍的有些相像。我心惴惴,裹緊了我的小棉襖。
酸秀才覷了我一眼示意我稍等片刻。他與小廝拱手拜別,手裡還捏著一張方方正正的東西。
小廝轉頭時瞧見了我,約莫是想起鬼話本子裡那些破破爛爛的女鬼,他的面容登時慘白,明顯被駭住,緩了緩才啐地一口轉頭走掉。
酸秀才望著小廝的背影輕嘆一口氣,捏緊物什的手青筋微起,憂心忡忡的模樣。我望著他,“陸大哥,你手裡的是什麼?”
“一張請帖。鄰城有戶富紳五十大壽,開春請我去說書。”他低頭看向我,盯著我香噗噗的棉衣,沒有挪開視線。
“那你嘆氣作什麼?這是好事啊,有人專程來雲安請你去說書,還是大戶人家,一定可以賺很多銀子!”我忽然對他娶敏敏姐姐這件事又燃起了希望。畢竟我始終相信,有了錢之後再談感情應當會容易許多。
我一直以發家致富迎嫁景弦為人生終極目標的。這個世道教會我,發家致富之後,什麼都會容易得多。
“是幾月前他家老爺來雲安遊玩,偶然聽我說了一回書,才定下的。我也不知為何嘆氣,心裡有些不安,擔憂會有什麼事情發生。我總是這樣……”他苦笑搖頭,收斂了情緒後又道,“大戶人家裡的,看著比尋常人規矩太多,所以令我擔憂;實則,又比尋常人不規矩太多,所以也令我擔憂。”
彼時我已有些明白何為“規矩太多”又“不規矩太多”。但無可奈何,有關於權勢的噩運一旦壓來,我們終究無可奈何。
“阿嚏!”想到此處,我打出今晚第三個噴嚏。嗯,如今我八成差不多大概可以確定,景弦想我了。
“你得風寒了。”酸秀才的良心一點也不覺得痛,揶揄地瞧著我緋紅的臉,當中戳穿我的心思,“想念你的人應當還在彈琴。快回去叫小春燕給你捯飭些姜來,他那般神通廣大,讓你喝上一口薑湯想必沒有問題。”
我囫圇點頭。
又聽他囑咐道,“這幾日就別去敏敏家裡了,以免你倆都加重病情。”
待我回到花神廟我才從酸秀才的話裡反應過來,我應當是跑得太勤,今日又與敏敏姐這個病人同吃一碗麵,被敏敏姐過了病氣。
“燕爺我什麼不能弄來,薑湯而已。”小春燕聽我說後,當即擼起袖子起身朝外走,“你自己拿火摺子燃個柴堆,我去去就回。”
於是我就抽噠著鼻涕,將自己團縮在角落。那跳動的火苗說不定就像景弦他想念我時勃勃的心。我這麼想著自己傻笑起來。好罷,我開玩笑的。他大概不會想起我。我越來越喜歡跟自己開這般莫須有的玩笑了。
就像敏敏姐姐每天都十分想念酸秀才,酸秀才卻沒有得上風寒一樣。
約莫過了一刻鐘,小春燕端著一碗薑湯從門邊急匆匆地朝我跑來,腳步奇快,身形奇穩。我暗地裡思忖,他這麼些年多打幾場架果然有用,成了個優秀的練家子。
“好燙好燙……!你還傻愣著幹什麼?快起來接啊!”我恍然,原是被燙著了才跑得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