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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的侍從。
他的眉眼藏在葳蕤的燈火中,我看不太清楚,想來看清楚了也看不懂。
方才他因那把琴與我斤斤計較的模樣已讓我認定他是個清官。如今他這樣,又讓我揣測他怕不是個貪官。
這般為所欲為,是不是因為太有錢了才願意施捨於我?我不敢揣測他有別的意思,因為他確實沒有別的意思。畢竟他是看不上我這身子的。
或許他是可憐我在這破爛窯子裡打拼,或者是可憐我這些年混到這個境界竟還在為他守身如玉。
我的不幸就是他的負擔,他覺得今日讓他給撞上了,怎麼著也要花點銀子消點災,減輕一下他自己的負擔。
總之,他對我心存愧疚,想要救我出苦海。
我很感謝他,感謝他如今身居高位卻還能低下頭來看看我這隻螻蟻。
“一萬三千兩!”
我訝然看去,是名鼻頭長滿叮包的富家公子哥。如此地步竟還為我跟價,這位公子也是個富得流油的性情中人。
“兩萬兩。”我以為他至少會猶豫片刻。顯然,他已經有錢到不需要多想那些勞什子了。
“兩萬一千兩!”那公子也沒有猶豫。
我很羨慕他們這樣惺惺相惜的有錢人,兩個人有錢得勢均力敵,我夢寐成為他們這種人中的一員。容先生常說我且傻且沒有出息,我自己也這樣覺得。
“十萬兩。”
滿座再次譁然,隨即當堂喝彩。太常寺少卿景大人為某青樓女子擲銀十萬兩,說出去他能坐牢。
我心口巨震,浮動的心緒讓我直勾勾地看向他。
他不按照常理循序漸進。我猜他是考慮到我後面還有許多姑娘需要競價,不想再耽擱下去才這樣果決。
但他此時看我的眼神又是何意?皺起的眉又是何意?
求學六年,我竟還是傻乎乎地。
“花官,那可是少卿大人,你還愣著做什麼?”澄娘輕推我,與我低語道,“快答應啊!”
我見她臉上淨是喜色,一定與我此時虛白的面龐成個鮮明對比。我痛得額間發汗,她竟還在催我答應接客。
幸好是他。因為是他,我來不來葵水都沒什麼關係。他壓根兒不會動我。
可我怎敢答應?十萬兩我確實還他不起。
我垂眸不語,捂緊小腹,不知怎麼辦才好,汗水已將我的衣襟微濡溼。
臺下忽然彈起一陣驚呼,我下意識抬眸看向他,他的位置空空如也,連侍從也不見了。
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走到我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睨著我。
我想我此時捂著小腹還惶惑望著他的模樣一定很傻。
可接下來的一幕,我怎麼也沒有想到。我料這芸芸滿座也怎麼都沒有想到——
他解下素白的外衫,披在我身上,我訝然睜大雙眼,想要推拒時,他已毫無預兆地將我抱了起來。
我知道,我的心忒忒忒……不停地忒,可我面上不敢露出絲毫破綻,我不敢讓他這個有婦之夫知道我還該死的心悅他,免得惹他生厭。
他將我抱下鼓臺,轉角上樓時輕聲對我說,“花官,別來無恙。”
靜謐破碎,我被歲月拽了一下,沉入回憶之前,亦輕聲回他,“別來無恙。”
第13章 變故
他第一回抱我,可以追溯到十年之前,那時候我方滿十三。
那天的雨很大,花神廟終於沒能捱過狂風暴雨,被打碎一屋綠瓦,那瓦片比雨點鋒利,吭吭哧哧地掉下來,饒是我機靈得在瞧見一點苗頭時就抱頭鼠竄,仍是被砸破了腦袋。
血順著額頭流下來的時候,我反倒木訥地坐在角落不動了。我抱著腿,因鮮血下淌而被焐熱的額角給予我這無盡黑夜中僅有的溫度。我望著廟頂的窟窿出神。
小春燕後來說他回來的時候看見我那個樣子,以為我是在思考什麼人生哲理,譬如涉及到哲學之類的東西。瞧我那憂鬱的樣子與他描述的甚是相像。
我沒有告訴他,其實我想的是:倘若我這時頂著這樣悲催的傷勢去找我的小樂師,他會不會因為我過於悲慘的生活和遭遇同情一下可憐無助但很能吃的我?
想到吃,我的五臟廟也好似破了個窟窿一般,急需我的慰藉。可是前幾日我沒能囤糧,今日並沒有糧食可以供我吃。
我的視線下移,瞧那破碎的綠瓦上的青苔倒是厚重異常。
我忍不住摳了一小塊綠皮下來,想都沒想,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