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部分(第2/4 頁)
握著匕首的手心裡滲出了汗,另一手痙攣地抓緊了徐公的後領。
柳斜橋在離她數尺遠的平臺上停下,看了她彷彿許久,才慢慢地、近乎冷酷地道:“阿嫂,你已輸了。”
“不錯。”燕侶冷笑,“我是被叛徒害輸的。”
柳斜橋並不反駁。“你將徐公交給我,我放你出去。”
燕侶道:“我真是看不懂你,顧歡。”
“我有時也看不懂我自己。”他淡淡地笑了一下。
“你以為這樣為徐國拼死拼活,徐國人就會對你感恩戴德了?真是笑話!”燕侶的聲音彷彿被火焰扭曲成沙啞,“你本就不是徐國人,而今你連南吳人也不做了,你還能是什麼?你什麼都不是!”
“我從十二年前便什麼都不是了。”柳斜橋抬起頭,波動的空氣將他的眸色映出了粼粼微光,“我時常以為自己活在虛假之中,是徐斂眉——”他頓了頓,“是徐斂眉讓我覺得,我還可以是真實的。”
他的話音很低,像是在憂傷的孔道里徘徊不去。從未提及的話,在這生死千鈞的時刻,卻反而可以比較容易地說出口了。
燕侶震驚地看著他。
徐斂眉……
“徐斂眉是我們的仇人!”她怒喊。
柳斜橋道:“阿嫂,收手吧,我放你走。我前些日子一直在找你……”
“你放我走?”燕侶狂笑出聲,“你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我告訴你,離了徐斂眉,你什麼都不是!”
柳斜橋沉默了。
大火逼得他的馬兒狂躁起來,不停地踱著步要往外邊走,他不得不拉緊了韁繩,殿下的兵士們有的已再度拉起了弓。
在大火灼燙出來的氣流之中,那一輪天際的秋陽好像也模糊成了一團巨大的陰影,壓在那獵獵翻風的屋簷上。
“顧歡,”燕侶低聲道,“你這樣,會很痛苦的。”
柳斜橋抓著韁繩的手指骨節都泛了白,“我知道,阿嫂。”
愛讓人勇敢,愛讓人怯懦。
他原就是四面都無勝算。
“沒有人會信任你,沒有人會保護你,沒有人會依賴你。”燕侶的聲音沉沉,像是詛咒,又好像只是嘆息,“你將永遠是個異類,天下之大,你將再無藏身之處。”
柳斜橋抿緊了唇,離火海太近令他額上滲出了汗水,臉色蒼白如洗。
“你付出了這樣的代價,卻只是為了一個棄你如敝屣的女人,值得嗎?”
***
火勢漸漸地弱了,只是那瀰漫的煙塵仍在秋空下肆虐。
“阿嫂,你同我是一樣的。”柳斜橋輕聲道,“大哥已去了十二年了。”
燕侶的臉色頓時變了。畢剝的火聲之中,她的嘴唇開開合合彷彿說了什麼,可他卻再也聽不清楚了。
他回過頭,看見臺下兵士已做好準備,默默打了個手勢。而後他足下一點馬鐙,自馬上縱躍而起,一劍刺向燕侶!
燕侶立刻拿徐公的身子擋在自己面前,柳斜橋卻似已料到這招,劍鋒斜出,身子依舊前逼,燕侶在狹窄的傾塌的屋脊上不斷後退,突然腳下在碎屑裡一滑——
她整個人摔跌下去,一手抓住了房梁,另一手不得不放開徐公而抓住他的衣領,徐公被她帶得狠狠摔倒在屋脊上。柳斜橋搶上半步,直揮一劍割開了徐公的外衣,將徐公攙扶了起來,交給其後跟上的兵士。
“你竟是這樣護著徐斂眉!”燕侶懸在火海之上,看著這個臨陣倒戈的男人,眼中漸漸湧起了絕望。
柳斜橋劍交右手,微低下身,左手朝她伸過來,“阿嫂。”
燕侶笑了起來。
看著他痛苦得皺起來的眉頭,她覺得自己已足夠了。
何必再苟活下去?她到底是贏不了了。落落的二三十年,於她好像只是一場大夢,在火焰裡灼醒了。
“我至少還有回憶,可你什麼也沒有。”她說。
她鬆開了抓在那木樑上的手。
柳斜橋慢慢地站了起來。
火牆四面圍攏,人們在呼喊著他,像是從後世傳來的迴響。火海茫茫,就如這嘈雜人世,他什麼也看不見,從今日起,他便沒有了過去,也再沒有了未來。
他捂著口鼻奔出了火海,朗朗青空,乾坤一洗。他一步步往臺階下走,焦急的人們匆匆與他擦肩而過,有的停下來喊他一聲,有的便直接跑開了。這裡的人,原就同他都沒有關係。
走到臺階之下,他突然扶著白石欄杆咳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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