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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暗黑無光,天低得不容抬頭,她睜大眼睛,發現自己躺在巨大的棺材裡,身旁橫著許多人,一動不動,像死屍。洪水卷著石頭從棺蓋砸潑下來,頃刻間沒過所有的臉,他們仍然一動不動。她焦急地呼喚,“快跑!快!”用力拉拽,但一個都拉不起,他們就那麼一動不動躺在那裡。
她急得哭出來,這時,遠處有人駕舟而來,風雨裡青衫翩翩,神仙模樣。
她奮力抱起一人舉向他的船,大喊:“幫我!嚴冰!”……
有人握住她的手,輕聲呼喚:“寄虹?別怕,姐姐在。”
夢魘褪去,熟悉的床、帳和溫柔的面孔映入眼簾,背後昏黃的燭光給姐姐描出淡金的輪廓,像無數個同床私話的夜晚,恬淡安然。
哦,回家了。
寄雲扶她起身,柔聲說:“你找嚴冰嗎?他就在隔壁。”
她有事問他,點點頭。聽見寄雲只敲了一下,隔壁房裡立刻應聲。他夜宿她家不合規矩,但此時此刻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那幾條人命。
嚴冰進來,髮髻齊整,看樣子並未入眠。手掌纏著紗布,腳下有點跛,衣服不是先前那身,不大合身。藉著昏暗的燭光,她認出那是丘成的舊衣舊鞋。
他曾經寧願裸著也不穿別人的舊衣的。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逗留一會,執起燭臺,緘默地點燈,一盞,兩盞……她望著冉冉燭光下沉靜的面容,“那些人,救出來了嗎?”
沉默片刻,他答:“還沒放棄。”
通常沒有希望的時候,才會用到“放棄”兩個字。其實從廢墟中被拖出來時,她就清楚地知道身後那些人的結局。閉上眼,一張張鮮活的面孔在腦海中滑過,一個、兩個、三個……一共七個。
轉瞬間,灰飛煙滅。
“是我……是我……要不是我堅持雨天拉土,要不是……”她捂著臉,劇烈顫抖。
所有的燈都被點亮了,嚴冰一一挪近床邊。他背光而立,面容在光與影的交界裡,顯得格外悲憫仁慈,像夢中無所不能的神仙。
他張開雙臂,“來我懷裡好嗎?”
她從善如流地偎在他懷裡,慢慢地,抖得不那麼厲害了。
嚴冰撫著她的頭髮,說:“如果我說不怪你,不是你的錯,你肯定覺得我輕描淡寫敷衍了事,但,確實如此。時間會凸顯誰對誰錯,誰該承擔責任,誰能獲得寬恕。你若信我,就交給時間去評判。”
語氣篤定,看得透她現在所有的自責和未來所有的放過,因為他曾經也是這樣。揹負著家族傾塌、白嶺瓷行流失半壁河山的禍首之罪,很長時間裡,他內疚自責,萬蟻噬心。但現在,他走出來了。在一圈一圈增長的年輪裡,釋懷了。
她沒出聲。屋外風雨停息,簷上的雨水一滴滴打在石階上,襯得周遭分外靜謐寧馨。漆黑的夜裡,只有她眼前燈燭璀璨,驅散夢中陰霾。
她一字一頓地說:“無論多大代價,人,要見天日。”即便死,也不能不明不白。
嚴冰答應,“我會轉告丘成。”
這一天一夜,丘成一直堅守在礦山,不僅指揮,而且親身上陣。許多瓷行中人聞訊趕來,自發加入救援隊伍,但在上蒼的震怒面前,他們不過是蚍蜉撼樹。
救援人員被分為幾班,輪番休息,丘成被大東替下時,體力嚴重透支,是被人半架到大瓦房的。這裡改為臨時醫館,玲瓏和小夏負責輕傷患,稍重些的就送進城裡的醫館。
丘成往椅子上一歪就睡過去了,迷迷糊糊中聽見有女聲說:“丘成有些皮外傷,我不方便,你來吧。”
有熟悉的聲音“嗯”了一聲,一隻手卷起他的袖子,涼涼的東西塗上來,挺舒服的。
丘成心裡有個聲音大喊:“不要讓男人碰你!”他聽見了,但睜不開眼。
那隻手接著往上捲袖子,衣服溼黏貼身,卷不上去,停了一會,那隻手伸到腰間,解開腰帶,去掀衣襟。
丘成腦中一道霹靂炸響,猛然驚醒,跳起得太快,連人帶椅子都撞翻了。
“人”不是他,是小夏。他姿勢怪異地摔在地上,目瞪口呆地望著丘成的……胸口。
☆、安能辨雌雄
小夏雖然不大通曉風月之事,但男女還是分得出的。
他原本想把丘成的外衣除下,包紮肩膀的傷口,儘管丘成反應極快,迅速把褪下半邊的衣服拉上,小夏仍然在驚鴻一瞥中,把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盡收眼底。
大概是逃命加救援,丘成的裡衣不僅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