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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祿沒資格進後殿正房,站在門上看著,在彩琴耳邊耳語:“瞧見沒?人家都能彎得下腰,就你不能?”彩琴記得那架牆屏上有一個釘子鬆了,整塊的鎏金浮雕面板其實是虛鑲在上頭,略有挪動就會掉下來。她辛災樂禍,一把拽住要走的李祿,努著嘴道:“且多看看唄,那可是皇上心尖尖兒上的人,若犯了錯,我看你敢不敢罰。”恰她聲音剛落,鎏金面燙著鳳凰展翅的浮雕譁一聲砸落,砸在陸敏肩上,她哎喲一聲,竟是整個兒趴下,用身子護住了那塊板子,未叫屏風受損。彩琴也是一聲叫,進去幫陸敏了。麟德殿這些擺件兒,各有各的涵義,所置放的方位,全是風水佈局,砸個東西,那是要壞風水的,更何況還是正殿裡的鳳凰牆屏。早有人眼尖,報給了許善。許善慣會做人的,進門先安撫陸敏,看過屏風無礙,出來指著李祿的鼻子便罵:“小兔崽子,真是給點兒顏色你就登鼻子上臉,咱們陸姑姑,那是皇上請來最尊貴的人兒,你怎能使著她幹這些粗活?”李祿不語,默了片刻,道:“我只知道入殿即為奴婢,不分三六九等,若大總管有格外要照顧的人,列個單子出來,我可以對著名單照顧。”說白了,人人都是靠關係進來的,果真要關昭,那就沒人幹活兒了。許善也不敢責陸敏,指著李祿喝道:“今日差事辦完,夜裡校場上給我跪著反省去!”這大約是滿殿奴婢們最高興的時候。李祿嚴苛,在他手底下一絲懶兒也偷不得,若說有人能治這黑心鬼,便是許善。他像是許善的親兒子,最受器重,又像是撿來的,打罵受罰,一樣兒都沒有逃過。等到傍晚的時候,整個麟德殿,從正門外的十二根明柱,到那高掛的燙金匾額,再到殿內每一處牆角縫隙都清掃的乾乾淨淨,一塵不染。所有傢俱歸了原位,薰香淡淡,寬敞明亮,歷時一百多年的老殿,在夕陽下巍峨雄立,氣派非凡。但因為中午的過錯,李祿在巡視完所有地方後,便被許善手底下的大太監們押到了校場後陳列兵器的架子處,跪在那架子下面,反省思過。這是個人際罕至的地方,雜草從生,兵器架子上空無陳列,鐵管上鏽跡斑駁。李祿經常在此徘徊一夜,聽風呼嘯過各殿間的風口,老鼠打洞,蟋蟀淺唱,一年又一年,從十二歲入這麟德殿,轉眼六年了。這夜天黑之後,陸敏亦來了。她先是繞著整個校場奔跑了兩圈,然後站在空曠的校場上極目,於清亮亮的月光下,往這一處而來。在皇宮裡,就算宮婢們,也大多斂胸收腳,要做出個含羞的姿勢來。李祿從未見過有女孩子會像陸敏那樣率性的奔跑,白綾衣叫月光照灑的清清透亮。陸敏陸敏,李祿到此時才明白她這名字的含意。,她果真敏捷的像只純白色的靈鹿一般。一排又一排七尺高的鐵架子,上面空空如也。她以手攀上一根圓管,忽而兩腿一躍,雙手打著圈子,身體在夜空中劃出個規正的圓形,旋遊而上,轉眼之間,兩腿一個劈叉,穩穩坐到了兩根相距三丈遠的鐵架子上。夏夜的蟋蟀依舊在淺唱,李祿就跪在牆角,略仰頭,靜靜看著那兩條腿平平伸直,仰頭在月光下靜靜發呆的小姑娘。月光下她只是個月白色的影子,螓首微仰,削肩薄薄,細細一截纖腰,顯得格外修長。那平衡劈叉的兩條腿叫李祿有些擔心,擔心她那樣冒險的動作,會傷了她的元紅,叫她嫁到夫家頭一夜無元紅,會讓夫家不喜。☆、番外2過了許久, 她忽而輕解衣帶,微微撩衣,月光下半個雪白的肩頭露了出來。這永遠無人至的校場, 那小姑娘不會知道有個男人慢慢站了起來,就站在她身後一丈遠的牆角。淨了身, 並非淨了心。皇帝的司寢女官,李祿還沒有膽子大到敢染指她,或者褻瀆她的地步。他微微別過臉,不一會兒,只聽嘩啦一聲撕, 她似乎是撕了張狗皮膏藥,空氣中唯有她咬牙吸著冷氣的喘息,和那淺淺的蟋蟀鳴叫。李祿想起來了。她中午被那鎏金屏風砸到肩膀,想必此時肩痛,所以弄了片膏藥貼來止痛。他看她貼的格外艱難, 又找不準地方,往前兩步欲要幫忙,又止步,跪到了原來的位置。她將膏藥貼到肩頭,輕揚揉腕, 再撩臂,卻是穿好了衣服。涼風習習的夏夜,她維持著那麼個姿勢,就那麼一直坐著。李祿跪在她身後牆角的暗影裡, 亦是沉默的跪著。李祿猜她或者是在想家,想父母,想那被囚禁在長春觀裡的妖后陸輕歌。才十四歲的小姑娘,家族落罪,從大家閨秀淪為宮中婢女,沒有人能受得了那種落差。罰跪,罰清掃校場,罰一樣樣揩拭兵器庫裡那琳琅滿目的御用兵器。這校場,有很多年,只是屬於李祿一個人的專屬。他習慣了一個人寂寞的呆在這兒,夏聽涼風,冬看落雪,以水為墨,在一塊塊青石壁上習字。但從這夜起,這校場上多了一個人。第二天,皇帝眼看歸來。御前伺候的少監姑姑們還三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