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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知意看著他。小孩咧嘴,&ldo;你猜我媽會覺得我是上哪兒學會作弊的?&rdo;路知意看他片刻,笑了笑,&ldo;你以為我很想教你嗎?大不了期末就不教了,重新找個家教做。反正在你家做多久拿多久的錢,你媽媽一毛錢也不會少給我,我又沒損失。&rdo;小孩不笑了。她拿起筆,指指卷子,&ldo;來,看下一道題。&rdo;小孩忍無可忍,罵了一聲:&ldo;操!&rdo;課講到一半時,一門之隔的客廳裡有了動靜。漂亮媽媽接了一通電話,話說了沒幾句,忽然間吵起來。&ldo;陳宇彬,你良心都被狗吃了!&rdo;&ldo;離婚?原來你還知道你結過婚?在芝加哥大辦婚禮的是哪個王八蛋?我他媽沒告你重婚完全是怕老爺子辛苦一輩子掙來的那點名聲被你敗得個乾乾淨淨!&rdo;&ldo;哈,你還記得小偉?你還記得你有個兒子?我以為你早他媽瘋了,壓根兒不記得你結過婚,有老婆孩子了!&rdo;……路知意一直以為陳郡偉的母親就該是平日裡那個漂漂亮亮、活潑到天真的年輕媽媽,卻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頓歇斯底里的宣洩。她一頓,下意識抬頭去看眼前的小孩。小孩面無表情看著她,眼珠黑而亮,像兒時的玻璃球,卻又帶著幾分嘲弄。客廳裡的獨角戲愈演愈烈,直到幾分鐘後,女人連門也沒敲,忽的推門而入,將一隻信封送到路知意麵前。&ldo;路老師,這是你前幾周的工資。&rdo;她勉強笑著,聲音略啞,匆忙又說,&ldo;我手頭上有點要緊事,要出門一趟,今天小偉就拜託你了。&rdo;向來處事得體的女人,連她的回答也沒等上片刻,就急匆匆轉身走了。客廳裡傳來大門合上的聲音,帶著顯而易見的怒意。路知意無意探聽他人家事,但那麼幾分鐘的痛斥,足以她想明白很多事情。男人出軌的原因不盡相同,夫妻間的糾葛也複雜難懂,甚至,家家那本難唸的經,也沒有一本如出一轍。她握著那隻信封,抬頭看陳郡偉。可到底也就是家庭糾葛,夫妻不和,丈夫出軌這樣淺顯易懂的一件事。陳郡偉的叛逆,說到底,也不過是少年人幼稚的抵抗,看似冥頑不靈、無堅不摧,實際上千瘡百孔、蒼白無力。這個家華麗又精緻,他的生活錦衣玉食,應有盡有。可到底是缺了點什麼。缺了什麼呢?路知意低頭看卷子,驚訝於在作文答題卡上,陳郡偉一改往日無字天書的作風,破天荒寫了一句話。這一次的作文題目是:y faily。而陳郡偉工工整整在答題卡正中央寫道:y faily is pletely a piece of shit她忽然間笑了。說不上來為什麼,哪怕陳郡偉一直對她極其不禮貌,但她卻對他有一種莫名的欣賞。他的抵抗是悲壯愚蠢的,卻也是異常英勇的。她盯著那行英文出神片刻,片刻後,語氣輕快地說:&ldo;小孩,今天我們學點不一樣的。&rdo;陳郡偉一頓,狐疑地看她:&ldo;什麼不一樣的?&rdo;&ldo;今天,我教你如何不使用一個dirty word,表達y faily is a piece of shit,一百二十詞,一個詞都不會少。&rdo;她認真地奮筆疾書,開始為他寫範文,偶爾沉思時,下巴抵在水筆上。陳郡偉忽然笑出了聲。她側頭,&ldo;笑什麼?&rdo;陳郡偉聳肩,&ldo;笑一笑,十年少。&rdo;他才不告訴她那支水筆漏墨,在她下巴上印出好長一條深藍色墨漬呢。可陳郡偉發現,這個下午,這樣一篇&ldo;大逆不道&rdo;的作文,是路知意講過最投入最盡興的一堂課。當然,他也並不知道有新發現的人不止他一個,對路知意來說,這是她的問題學生頭一次佯裝漫不經心,卻把耳朵卻豎得尖尖的,一字不漏把她的話聽進去了。臨走前,路知意在那張卷子上方的空白處留下一句話。她擱下筆,站在桌前,與她這古怪學生對視著,頭一次用了些許感情,而不再是那樣刀槍不入的金剛女家教形象。她唸了一遍,英語發音一如既往不太地道。她的學生照例嗤笑一聲,以示反抗。但路知意不在意,她背起書包,揮揮手,&ldo;走了。&rdo;桌前的少年頓了頓,目光落在卷子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