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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頓。黑漆漆的眼珠盯著他，路知意還在繼續，&ldo;一個班有一個一等學業獎學金，兩千塊，夠我用兩個月。&rdo;&ldo;……&rdo;&ldo;現在夠清楚了吧？&rdo;她微微笑著，看著這個不知民間疾苦的大少爺，&ldo;陳聲，不是所有人生來就家境優越，物質生活富足，比如你。這個世界上還有更多不那麼幸運的人，他們用盡了全力，就只是為了過好平凡的一生，比如我。&rdo;她望著他，穿著那件舊毛衣，短髮桀驁不馴地在風裡飄搖。她說：&ldo;多謝你的好意，但我只是想再努力一點，努力讓自己……&rdo;停頓片刻，唇角露出一抹笑意，&ldo;不止平凡。&rdo;&ldo;你聽說過王爾德的那句話嗎？我們都生活在陰溝裡，但仍有人仰望星空。&rdo;&ldo;……&rdo;&ldo;我就是。&rdo;她走後，陳聲在風裡站了好一陣。想追進去，腳下卻彷彿生了根。明明不過幾步路距離，卻總有一種追不上的感覺。那道離開的背影瘦瘦高高，彷彿稻草似的，風一吹就能倒。他前所未有的煩躁。而他不知道的是，路知意轉身的瞬間，就笑不出來了。把自己的窮困潦倒這樣赤裸裸示人……真難堪。前半夜看書， 後半夜實在困了， 路知意披著厚厚的棉衣， 趴在圖書館睡著了。迷迷糊糊感覺到有人在推她。睜眼， 陳聲站在她面前。&ldo;你怎麼……&rdo;怎麼又來了？她坐直了身子， 掃了眼窗外，天剛矇矇亮，朦朦朧朧泛著魚肚白。圖書館西區一層徹夜開放， 但學生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只剩下零零星星幾個人， 為了期末考試熬夜複習到這個點。陳聲抓起她的書包，把桌上的書本筆袋一股腦往裡塞， 言簡意賅：&ldo;跟我走。&rdo;&ldo;去哪兒？&rdo;&ldo;去了就知道。&rdo;她一把攥住書包， 皺眉， &ldo;陳聲，你到底要幹什麼？&rdo;陳聲一頓， 收回了手，平靜地看著她，&ldo;不是想拿第一嗎？&rdo;掃一眼桌上僅剩的那本書。&ldo;我有比在這熬夜更好的法子。&rdo;天邊雲霧未散， 霞光衝不出雲層。早晨七點，校園裡一片寂靜， 只有零星的人影。食堂剛開， 大老遠望去，視窗透出暖黃色的光，在薄霧裡格外明亮。路知意問：&ldo;不跑操了？&rdo;陳聲說：&ldo;我跟你們年級的武成宇說了， 讓他通知大家，期末就不跑操了。&rdo;武成宇是大家公選的年級主席，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熱情又好說話。&ldo;為什麼期末就不跑了？&rdo;陳聲掃她一眼，&ldo;因為臨時抱佛腳，看書熬通宵的太多了。&rdo;&ldo;……&rdo;這個人，說話帶刺已經不是一次兩次。兩人走到停車場，陳聲把她的書包扔在後座。路知意遲疑片刻，&ldo;你的車？&rdo;&ldo;不然呢？&rdo;她開啟車門，坐進了副駕駛，沒忍住又問：&ldo;到底去哪兒？&rdo;&ldo;去了就知道。&rdo;他還是那句話，發動引擎，朝著校外駛去。經過一個巷口時，車停了下來。路知意問他：&ldo;到了？&rdo;&ldo;沒有。&rdo;他開門下車，頭也不回，&ldo;你在這等我。&rdo;怕她冷，他也沒關暖氣。巷子在某個家屬區外，狹窄逼仄，有人騎著腳踏車叮鈴鈴往外趕，不少老人拎著菜籃子出門買菜去。路知意趴在車窗上，覺得這一幕頗有人間煙火的氣息。幾分鐘後，陳聲拎著兩隻塑膠袋回來了，一隻塞給她。袋子裡有一杯滾燙的豆漿，兩隻胖乎乎的紅豆饅頭。路知意一頓，捧著豆漿，小聲說了句：&ldo;謝謝啊。&rdo;陳聲掏了掏耳朵，&ldo;你說什麼？&rdo;&ldo;……&rdo;她放大了音量，&ldo;我說，謝謝啊。&rdo;&ldo;謝謝誰？&rdo;&ldo;你。&rdo;&ldo;我什麼？什麼我？&rdo;&ldo;謝謝你！&rdo;她沒忍住笑出了聲。陳聲把吸管插上，喝了口豆漿，斜眼瞥她，也不說話。但心裡好歹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