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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人沒什麼反應。他的目光落在她過於平靜的神情上，有些詫異。&ldo;你怎麼不說話？&rdo;&ldo;你指望我說點什麼？&rdo;路知意笑了笑，&ldo;沒關係，我原諒你？&rdo;陳聲被她堵得一滯，&ldo;路知意，我都跟你說對不起了，你要不要這麼小氣啊？&rdo;&ldo;我小氣？&rdo;路知意看著他，&ldo;陳聲，你搞清楚一點。道不道歉是你的事，要不要接受是我的事。&rdo;她繞過他往前走，可陳聲不依不饒跟了上來。&ldo;你這人至於嗎？&rdo;&ldo;多大點事啊？&rdo;&ldo;我不就嘴上說了你幾句嗎？&rdo;&ldo;你看看你，見好就收不行嗎？幹什麼蹬鼻子上臉啊？路知意，我告訴你，我陳聲從小到大說過的對不起，一隻手都數的清，你‐‐&rdo;那纖細的背影驟然間停了下來。路知意回頭看著他，淡淡地說：&ldo;好的，那我謝謝你，謝謝你這麼看得起我，謝謝你把一隻手都數的清的對不起，愛心奉獻了一個給我。我沒蹬鼻子上臉，也沒生你氣了，你不用再跟著我了。&rdo;陳聲簡直難以置信，看她繼續往前走，下意識又跟了上去。路知意終於不耐煩了，&ldo;你到底要幹什麼？&rdo;他被問得一怔。他要幹什麼？初春的下午，四點過的陽光算不上熱烈，輕薄地籠在大地上，淺淺淡淡一層金。這樣好的天氣，他們卻無暇欣賞。陳聲知道她沒消氣，也知道自己做得太過火，可他並不知道要做什麼，又到底該做點什麼。他已經道歉了，不是嗎？這人還這麼不給他面子，以他的性格，根本就不該過多糾纏，扭頭走掉就行，誰他媽稀罕追在人背後低聲下氣？陳聲又不是沒這麼幹過，我行我素二十年，沒人見過他好言好語低姿態。他肯低頭道歉已經很難得。她到底還要他幹什麼？陳聲煩得要命，皺著眉頭走上去，一把攥住她的揹包，&ldo;坐我的車回學校。&rdo;路知意被他拉得重心不穩，險些朝後一倒，好在最後站穩了。忍了多時，這一刻終於爆發。她一把拍掉陳聲的手，冷冷地說：&ldo;不必了，我自己回去。&rdo;那一下打得很重，啪的一聲，乾脆利落。他的面板本來就白，霎時就紅了一片，頓在半空。難堪至極。陳聲扯著嗓門問她：&ldo;路知意，你到底在較什麼勁？&rdo;路知意就這麼看著他，良久，笑了笑，心灰意冷地說：&ldo;就這麼著吧，陳聲。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我謝謝你半年來同情我家貧人窮，好心幫我那麼多次。但我們差距太大，就跟你說的一樣，明明是兩個世界的人，為什麼要勉強走在一起做朋友？&rdo;陳聲心裡咯噔一下，說不清那陣突如其來的慌亂是為了什麼。&ldo;我都說了對不起了，你聽不懂嗎？那些話不過是為了警告陳郡偉！他是你學生，好的不學，偏學人早戀，還對你有想法。我他媽是為了你好，為了他好，你用不著拿我的話來氣我！&rdo;&ldo;我沒說氣話。&rdo;路知意靜靜地望著他，&ldo;一開始確實很受傷，但後來仔細一想，你說得其實很有道理。&rdo;&ldo;我‐‐我他媽有個屁的道理！&rdo;陳聲已經怒不可遏，恨不能扒開她的腦子看看裡面到底裝了什麼，&ldo;都說了是無心之過！那些話騙騙陳郡偉就算了，你較什麼真？&rdo;她較什麼真？路知意仰頭望著他。他真好看，即使逆著光，生著氣，眉宇之間也依然透著水墨畫的意蘊，每一個線條、每一個細微的神情，都叫人想裱框成畫。她其實根本沒有跟他較真。她只是在跟自己較真。那些話從唐詩口中說出來時，她是如此心平氣和，全然不在意，可換做是他，她就覺得天崩地裂了。他說得沒有錯，她窮，黑，土，家中養牛養豬，鞋子穿舊也不捨得丟。這些東西陪了她十八年了，她從未因此自卑過。她活得比誰都堅強，活得比誰都努力。可是今天，它們從陳聲口中說出來，第一次具備了粉碎自尊的力量。她，路知意，這麼多年來終於明白了自卑是什麼東西，這滋味比那晚赤著雙腿跑出澡堂更叫人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