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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陽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在汩汩流失,就跟河c黃裡出現個大決堤似的,渾身軟綿綿,想使力都沒處使。原來他叫子之。子之,子之。真是個好名字,叫人翻來覆去唸著,只覺得唇齒舌間都是他,抑揚頓挫的,就連那顆心也跟著蕩悠起來。可她還是拿斜眼瞧他:&ldo;要是先帝爺知道您這樣糟蹋自個兒的名兒,指不定要從地底下氣活過來。&rdo;他這腦袋也太聰明,隨隨便便就把自個兒的名字拿來應景了:子夜會佳人,與之共枕眠。如此豔詩,真個叫人想笑又覺得臊得慌。皇帝不理會她的揶揄,只望著她的眼睛,輕聲說:&ldo;叫我的名字,讓我聽聽。&rdo;&ldo;我可不敢,這可是大不敬的罪名,我怕被人拉出去亂杖打死。&rdo;她故意說。&ldo;我恕你無罪,私下裡你就這麼叫我。&rdo;他一心想聽她說出那兩個字,有些急了,壓著她時又不老實了,低頭去親她的下巴,脖子,總之胡亂親一氣。他這個年紀的男子,胡茬即使是去了,也有些小樁小茬在下巴上頭,摩挲在她柔軟的肌膚之上,總叫人癢癢,癢到心坎裡去了。昭陽渾身亂顫,癢,癢到四肢百骸都說不出的軟綿滾燙。她抱著他的腰,低笑著求饒:&ldo;好,好主子,我錯了……&rdo;&ldo;你叫我什麼?&rdo;他不死心,還在亂啃她嫩得跟豆腐似的的脖頸,那香氣淡淡的,帶著柑橘的清甜與微酸,總叫人想起江南的泠泠月光,盈盈湖水,彎彎小巷,和那段寂靜悠長到足以表框紀念的時光。他被這香氣蠱惑,迷了心,沒了主意,這才一點一點愛上這丫頭。眼下又一次聞見那氣息,他只覺得渾身舒坦,可舒坦裡有一種壓不下去的燥熱,他心知肚明那是什麼。寂靜的偏殿裡只有燈火偶爾爆出的一點聲響,昭陽在昏黃的燭光裡望著他漆黑明亮的眼,低低地叫了一聲:&ldo;子之。&rdo;剎那間,漫山的冰雪都融化了,那些熬過數萬年寒冬都未曾融化的堅冰在此刻冰消雪融,化作溫軟春水潺潺流走,沿路滋養了土壤,叫兩岸都開出絢爛的花朵來。皇帝只覺得這顆心都活了過來,可但凡她一句話,他也願意立即為她死去。多少年了,沒人再叫過這個名字,他只在午夜夢迴時記起兒時還有人這樣叫他。他曾經夢寐以求能回到那樣的時候,他還能對著母親撒嬌,還能聽她溫柔地叫他子之。只可惜舊遊無處不堪尋,無尋處,唯有少年心。可是眼下好了,這世上有了另一個姑娘,她會用柔軟無害的眼神望著他,怯生生地叫一句子之。四肢百骸都暖融融的,他應了一聲:&ldo;我在。&rdo;把頭埋在她柔軟的胸前,他緊閉雙眼,察覺到濡溼的眼眶裡有久違的熱淚在不受控制地溢位。不成啊,怎麼就哭了呢?這也太懦弱了,他是九五之尊,哪裡能哭?昭陽沒察覺到哪裡不對,只是小聲說:&ldo;主子,您的下巴硌著我了,胡茬硬硬的,我覺著癢,您別離這麼近成嗎?&rdo;下一刻,有溫熱的溼意落在脖子上,她一頓,不敢動,也不敢作聲。她心神大亂地想著,他為什麼會流眼淚呢?是難受了?腦子裡浮現出在江南時候他說過的那些故事,他的過去有多麼不易,失去了多少曾賴以生存的溫情。方淮也說了,他如今看似尊貴,實際上孤身一人,一直在前朝孑然而立,要心懷蒼生,要兼顧天下,哪裡來的功夫去追溯那些傷痛和過往呢?可他也是人,也會難受。昭陽只能胡亂揣測著,慢慢地收緊了手臂,任他沉重的身子壓著她,她也不覺得難受了。若是他喜歡這樣抱著她,若是他喜歡聽她這樣叫他……&ldo;子之。&rdo;她又一次開了口,低低地叫著他的名字,&ldo;我也在。&rdo;他緊閉雙眼,聲色暗啞地問了句:&ldo;會一直在嗎?&rdo;頓了頓,她心中刺痛,卻篤定地點頭:&ldo;會,會一直在。&rdo;就這樣了吧,天大地大,再自由,心已被困在這四方城中,還有哪裡可去呢?做個無心之人遊遍天下又如何,行屍走ròu罷了。她也溼了眼眶,抱著他閉眼道:&ldo;我曾經想過的一切,到了您這兒統統不管用了。翅膀都沒了,索性不飛了。&rdo;他已成了她心頭的一塊ròu,一把枷鎖,一副鐐銬,沉甸甸地縛在心上,她就是拼命飛,也再飛不動。原來自由這種東西,並非想走就能走,心若是被囚困,哪裡也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