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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街坊人稱“九條命”。盧作孚當初與盧子英初訪北碚場時便叩開過他家的房門,盧作孚問“貴姓”,說姓“九”,他的開場白是:“不怕官府見笑,小老頭外號‘九條命’——這條命從嘉道鹹同光宣民洪民,活過九個朝代!你看嘛,官府問姓啥,小老頭都記不得了,只好拿外號來充數。”盧作孚當然知道他前六朝說的是“嘉慶、道光、咸豐、同治、光緒、宣統”,想了想才明白他的“民洪民”說的是民國而洪憲又民國。帶頭不準砸九口缸的,正是“九條命”。
三天後,天剛亮,“九條命”跟往常一樣睡不著,披著件短褂出門,先衝著自家門外最近的那口缸撒了一泡老尿,接著便順街閒逛,來到九口缸街南盡頭。他一抬著發現,眼前憑空出現了一個此前未有的“建築物”。它潛伏在小河飄來的晨霧中,一身白晃晃的,讓“九條命”眼前一亮。他一路繞過街頭的那九口缸,同時也就挨家挨戶叫醒了九口缸街邊的鄰居們,他身後的人越來越多。來到“建築物”前,隔著十步,“九條命”站下了,眾街坊自然隨後站下。“九條命”戴上眼鏡,用他那歷經七朝的目光審視著這建築物。
這是一棟不大的平房,板壁、瓦頂,平房左右等分,分隔成兩間,板壁刷得雪白,晨風吹過,北碚場上的人都熟悉,那是下游幾里地江邊白廟子千百年來盛產的石灰的味兒。
“啥東西?哪個認得?”“九條命”埋下銀白閃光不見一絲黑髮的頭頂,眼鏡也順掛在了鼻尖,他的目光炯炯地從眼鏡框上端射出,他向左邊稍稍一側頭。身後環立建築物左側的街坊見問,個個搖頭。“九條命”把頭向右邊稍稍一側,環立建築物右側的街坊見問,個個搖頭。
“‘九條命’你老人家都識它不得,我們哪裡曉得?”左右街坊齊聲道。此時,晨風將板壁掀得嘩嘩直響,“九條命”有些詫異,上前幾步,見此建築物左右兩廂各開一小門,門上掛了白布,白幡似的在風中飄舞,“嘩嘩”響的原來是它。
“白門簾上寫得有字!”有人說。
“啥子字?”“九條命”問。“九條命”與合川舉人一樣都戴同樣的水晶眼鏡,所不同的是,合川舉人鏡片後的眼珠子認得的字夠《康熙字典》裝的,“九條命”不認得自家的名字。
“男。”有人上前,先讀出左廂門簾上一字,頭再稍稍一擺,讀出右廂門簾上的一字,“女!”
“這一男一女寫在門口派啥用場?”“九條命”啞然失笑。
“左右門簾當中,還有一行字——公共廁所,”認得字的一一讀出,“這是個啥物事?”
“廁所,我倒是曉得……”“九條命”說,“大戶人家晚上用夜壺,白天用的就是廁所。”“九條命”思忖著,近乎自語地:“只是這——公共廁所……”
“大戶人家的廁所一家一戶自建自用,莫非這公共廁所,便是公家共用之廁所之意?”就有人耍開了小聰明。
這時,一男一女兩個學生從小木屋後的石板小路上走了過來。“九條命”和眾街坊都識得的,大腦袋那個男的是盧局長手下學生隊領頭的,戴眼鏡那個女的是學生宣傳隊領頭的,兩張臉笑得像晨風中小三峽中乍開的兩朵野花……
“今天真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新營房中,文靜停了油印機,掀開油印機蓋,取出一大疊噴著油墨香味的紙頁,捧到李果果面前。
“《學生週刊》!民國十六年!”李果果讀出《學生週刊》上的日期,說道,“這日子好記,過目不忘!小盧先生早就說要為學生創辦一份刊物!喲,頭版就是‘峽區重要新聞’?”學生隊的人湊了過來。
“創辦北碚地方醫院……”
“往下讀!”文靜興奮地指點著《學生週刊》,雪白的指尖染上了油墨。
“嘉陵江三峽溫泉公園將在原有破廟基礎上破土動工。”李果果愣了,“不就是溫泉峽地底下冒出的一股熱水麼,弄肥皂洗頭還把頭髮粘得像麻繩似的一股一股解不開,怎麼,就成了‘溫泉公園’?”
“峽區裡盡是窮人,外加那些當完土匪扔了槍桿子拿起鋤把子的窮人,滿心裝的是種包穀紅苕填飽肚皮,就算盧局長有心給窮人建設公園,建成了,哪個窮人去?”學生隊的人說。
“這建設公園,可是要花大把大把的銀洋!小盧先生在民生公司當經理一個月才三十塊,填進溫泉峽那無底洞,泡都不出一個!”李果果說。
“是啊,這大把銀洋,盧局長從哪兒找得來?”文靜也犯了困惑。
盧作孚與盧子英來到新營房門外,聽得青年人對話,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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