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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六點半鐘吃晚餐的時間過來。
“好了!”他坐下來說道。“我們剛才總算把我們的年輕人送走了吧?”
“總算送走了!”醫生答道。然後,他坐著轉過身來問道:
“你們家裡沒出什麼事吧?”
“沒出什麼大事。只是我的女人,今天下午有點感情衝動。你知道,女人味,一點小事都會叫她們難過!尤其是我家裡那一口子!若是你要怪她們,那就不對了,因為她們的腦神經組織,本來就比我們的脆弱。”
“可憐的萊昂!”夏爾說道,“他到了巴黎怎麼打發日子呢?……他會過得慣嗎?”
包法利夫人嘆了一口氣。
“得了!”藥劑師咂咂舌頭說,“飯店老闆會做好的給他吃!還有化妝舞會!喝香檳酒!我敢保證,日子過得快活著呢!”
“我不相信他會胡來,”包法利反駁道。
“我也不相信!”奧默先生趕緊接著說,“雖然他恐怕不得不跟別人一樣胡來,否則人家就會說他是偽君子。唉!你不知道這些輕浮的學生在拉丁區和女戲子過的是什麼生活!再說,他們在巴黎還很吃得開。只要他們有一點尋歡作樂的本事,上流社會就會接待他們,甚至聖·日耳曼市郊的貴婦人還會愛上他們呢,這就給他們提供了攀龍附鳳的機會。”
“不過,”醫生說,“我擔心他在那裡……”
“你說得對,”藥劑師打斷他說。“這是事情的陰暗面!那就不得不老是用手捏緊錢包。假如說,你在公園裡碰到一個人,穿得講究,甚至掛了勳章,你會以為他是個外交官;他走過來,和你閒談,討你好,請你吸菸,幫你撿帽子。然後關係更密切了;他帶你上咖啡館,請你去鄉間別墅,等你半醉時,讓你結識各色人等。其實,大部分時間只是要搶你的錢,或者拉你下水乾壞事。”
“不錯,”夏爾答道,“但我更怕他們生病,比如說,傷寒就老是拿外省學生開刀。”
艾瑪發抖了。
“這是飲食失調的緣故,”藥劑師接著說,“還有過分節省造成的紊亂。再說,巴黎的水,你知道!飯館的菜,樣樣都加香料,結果吃得你發燒,隨便怎麼說也比不上一鍋牛肉湯。我呢,我總是喜歡實惠的菜,也對健康更有益!因此,我在盧昂念藥劑學的時候,就住在寄宿學校裡,和老師一起吃。”
他就這樣高談闊論,談個人的好惡,一直談到朱斯坦來找他回去配製蛋黃甜奶。
“沒有一點休息!”他喊道,“總是鎖著!不能出來一分鐘!得像牛馬一樣流血流汗!多苦的命!”
然後,等他走到門口。“忘了問你,”他說,“你聽到訊息了嗎?”
“什麼訊息?”
“非常可能,”奧默接著豎起眉毛,認真地說,“下塞納區的農業展覽會今年要在榮鎮一修道院舉辦。訊息至少是傳開了。今天早上,報上還提過。這對本區是頭等重要的大事!下次再談吧。我看得見,不用點燈了,朱斯坦有提燈。”
第七節
第二天對艾瑪來說,是一個死氣沉沉的日子。一切都似乎籠罩在陰鬱的氣氛中,外部瀰漫著一片迷霧,痛苦沉入了心靈的深處,發出了低沉的呼嘯,就像冬天的風吹過一片廢墟。這是對一去不復返的時光魂牽夢縈、大功告成後感到的心力交瘁,習以為常的行動忽然被打斷,或者經久不息的震盪突然中止帶來的痛苦。
就像那年從沃比薩回來,合舞的形象還在頭腦裡旋轉一樣,她覺得悶悶不樂,灰心失望,甚至麻木不仁。萊昂又出現了,更高大,更漂亮,更溫存,更模糊;他雖然走了,但並沒有離開她,他還在這裡,房屋的牆壁似乎把他的影子留了下來。她的眼睛捨不得離開他走過的地毯,他坐過的空椅子。河水一直在流,後浪慢慢推著前浪,順著滑溜的河堤流過去。他們在這裡散過多少次步,聽著水波潺潺地流過長滿了青苔的石子。他們享受過多麼美好的陽光!多麼美好的下午,單單兩個人,在花園深處的樹蔭下!他不戴帽子,坐在一張木條長凳上,高聲朗誦;草原上的清風吹得一頁一頁的書嘩嘩作響,棚架上的旱金蓮簌簌擺動……啊,他走了,他是她生活中唯一的樂趣,是使幸福有可能實現的唯一希望!幸福出現的時候,她怎麼不緊緊抓住!幸福就要消逝的時候,為什麼不雙膝跪下,雙手拉住不放?她詛咒自己為什麼不敢愛萊昂;她多麼渴望吻萊昂的嘴唇。她甚至想跑去追他,撲進他的懷抱,對他說:“是我呀,我是你的了!”但是艾瑪一想到重重的困難,心裡先就起了一片混亂,而她的慾望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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