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部分(第2/4 頁)
小包、從榮鎮運到盧昂,從盧昂運到榮鎮;等到他添置了衣服,修理了三把扶手椅,買好了一大批綢巾,總而言之,準備的東西多得周遊世界也用不完,但他還是拖了一個星期又是一個星期,一直拖到母親來第二封信,催他趕快動身,否則,他就來不及在放假前透過考試了。
互相擁抱吻別的時間終於來到。奧默太太哭了起來,朱斯坦也在啜泣。奧默是男子漢,感情不便外露,只說要幫他的朋友拿大衣,親自把他送到公證人的鐵樹門前,公證人再用自己的馬車把萊昂送到盧昂去。萊昂就只剩下一點時間,去向包法利先生告別。
他走到樓梯高頭,就站住了,因為他覺得呼吸緊張,上氣不接下氣。他一進來,包法利夫人趕緊站起。
“是我,還是我!”萊昂說。
“我早就知道了!”
她咬咬嘴唇,血像潮水似的往上湧。她臉紅了。從頭髮根部到衣領邊上,面板都變成了玫瑰色的。她站著不動,肩膀靠住護壁板。
“先生不在家嗎?”
“他出去了。”
她再說一遍:“他出去了。”
於是—陣沉默。他們互相瞧著,他們的思想在共同的焦慮中混成一片,緊緊摟在一起,就像兩個撲撲跳動的胸脯。
“我想親一親貝爾持,”萊昂說。
艾瑪走下幾步樓梯,去叫費莉西米。
他趕快向周圍籠籠統統地掃了一眼,眼光依依不捨地落在牆壁上,架子上,壁爐上,恨不得能鑽進去,或者都帶走。
但是艾瑪又進來了,女傭人牽著貝爾特,貝爾特用繩子拉著一架頭朝下的風車。
萊昂吻她的小脖子,吻了一遍又一遍。“再見,可憐的孩子!再見,親愛的小寶貝,再見!”
他把孩子交還母親。
“帶走吧,”母親說。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包法利夫人轉過身去,臉靠住玻璃窗;萊昂手裡拿著鴨舌帽,從上到下輕輕地拍著自己的屁股。
“要下雨了,”艾瑪說。
“我有外套,”他答道。
“啊!”
她又轉回身來,下巴低著,臉孔朝前看。陽光照著她的額頭,好—像照著一塊大理石,劃出了她眉毛的曲線,誰也不知道艾瑪在天邊看見了什麼,也不知道她心裡想什麼。
“好了,再見吧:”他嘆口氣說。
她突然一下抬起頭來。
“是的,再見了……走吧!”
他們彼此向著對方走去;他伸出手來,她猶豫了一下。
“那麼,照英國規矩吧,”她說,一面伸過手去,勉強笑了一笑。
萊昂感到他的指頭捏住了她的手,他的整個生命似乎也都化為流體,流入了她的手掌。
然後,他鬆開了手;他們還是眼睛望著眼睛,他就這樣走了。
他則走到菜場又站住,藏在一根柱子後面,要最後一次看看這白色的房屋和那四個綠色的窗簾。他彷彿看見臥室視窗有一個人影;窗簾似乎沒有人碰,就自動脫離了簾鉤,長長的、斜斜的褶紋慢慢地移動。忽然一下,所有的括紋都鋪開了,窗簾已經掛直,一動不動,好像是一堵石灰牆。萊昂跑了起來。
他遠遠看見他老闆的輕便馬車停在大路上,旁邊有一個繫著粗布圍裙的男人,手拉著馬。奧默和吉約曼先生在談天。他們等著他呢。
“擁抱我吧,”藥劑師說,眼睛裡還有眼淚。“這是你的大衣,我的好朋友。當心不要著涼!好好照顧自己!多多保重!”
“好了,萊昂,上車吧!”公證人說。
奧默彎腰站在擋泥板旁邊,說一個字嗚咽一聲,才說出了這句斷腸話:
“一路平安!”
“再見,”吉約曼先生答道。“走吧!”
他們走了,奧默也回家了。
包法利夫人開啟朝著花園的窗子,看看天上的雲。
朝西,在盧昂那一邊,烏雲密集,奔騰翻滾。捲起了螺旋形的黑色波浪,在層雲後面,太陽像高懸的金盾,發出條條金光,就像盾上射出的支支金箭,而在別的地方,天上卻是空的,像瓷器一樣白。但是一陣狂風吹來,吹得楊樹彎腰,突然落下一陣急雨,噼噼啪啪地打在綠色樹葉上。隨後,太陽又出來了,母雞咯咯地叫,麻雀在淋溼的小樹叢中拍打翅膀,沙上的小水窪往低處流,帶走了洋槐的粉紅落花。
“啊!他恐怕已經走遠了!”她心裡想。
奧默先生還和過去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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