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部分(第3/4 頁)
頭,不絕如縷,引起無數的漣漪。
碰到夜裡下雨,他們就躲到車棚和馬房之間的診室裡去。她從書架後面取出一支廚房用的蠟燭,點著照明。羅多夫坐在這裡,儼然一副主人的姿態。看到書架和書桌,甚至整個房間,都使他覺得好笑,不由得他不開起夏爾的玩笑來,這使艾瑪侷促不安,她倒希望他更嚴肅一點,甚至更像戲劇中的人物,有一回,她以為聽到了巷子裡的腳步聲。
“有人來了!”她說。
他趕快吹滅蠟燭。
“你帶了手槍沒有?”
“幹嗎?”
“怎麼?……為了自衛呀!”艾瑪答道。
“要對付你的丈夫嗎?啊!這個倒黴鬼!”羅多夫說完這句話時,做了一個手勢,意思是說:“只消一彈手指,就會把他打垮。”
他的匹夫之勇使她目瞪口呆,雖然她也覺得他的口氣粗魯庸俗,令人反感。
關於手槍的事,羅多夫考慮了好久。他想,如果她說這話當真,那就非常可笑,甚至有點可惡了,因為他沒有任何理由要恨夏爾這個老實人,這個不妒忌的丈夫;——丈夫不會妒忌,艾瑪還向他賭咒發誓,他也覺得趣味不高。
而且她越來越感情用事。起先,她一定要交換小照,並且剪下幾綹頭髮相送;而現在,她又要一個戒指,一個真正的結婚戒指,表示永久的結合。她時常同他談起晚禱的鐘聲,或是“自然的呼聲”;然後,她又談到她自己的母親,問到他的母親。羅多夫的母親已經死了二十年。艾瑪卻還要用假惺惺的語言來安慰他,彷彿他是一個失去了母愛的孩子。有時,她甚至望著月亮對他說:
“我相信,我們的母親在天之靈知道了我們的愛情,也會很高興的。”
好在她的確是漂亮!他也沒有玩過這樣坦率的女人!這種不放蕩的愛情,對他說來,是一樁新鮮事,並且越出了容易到手的常規,使他既得意,又動情。艾瑪的狂熱,用市儈的常識來判斷,是不值錢的,但他在內心深處也覺得高興,因為狂熱的物件是他自己。愛情既然穩如大山,他就不再費勁去爭取,不知不覺地態度也改變了。
他不再像以前那樣,說些感動得她流淚的甜言蜜語,做些熱情洋溢、令人神魂顛倒的擁抱撫摸。結果以前淹沒了她的偉大愛情,現在卻像水位不斷下降的江河,己經可以看見水底的泥沙了,她還不肯相信,反而加倍溫存體貼;而羅多夫卻越來越不耐煩,越來越不在乎了。
她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後悔不該順從他,還是相反,只是希望不要過份親熱。自恨軟弱的羞愧感慢慢積成了怨恨,但顛鸞倒鳳的狂歡又使怨恨緩和了。這不是依依不捨的眷戀,而是更像一種剪不斷的引誘。他降伏了她。她幾乎有點怕他了。
然而表面上看起來簡直平靜無事,羅多夫隨心所欲地擺佈他的情婦;過了半年,到了春天,他們兩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好像一對過太平日子的夫妻,愛情已經成為家常便飯了。又到了盧奧老爹送火雞的日子,紀念他斷腿復原的週年。禮物總是和信一同送到。艾瑪剪斷把信和筐子拴在一起的繩子,就讀到了下面這封信:“我親愛的孩子們:
“我希望這封信收到時,你們的身體健康,這次送的火雞和以前的一樣好!因為在我看來,它要更嫩一點,而且我還敢說,個兒更大一點。不過下一回,為了換換花樣,我要送你們一隻公雞,除非你們硬要‘母的’,請把雞筐子送還給我,還有以前兩個。我不走運,車棚的棚頂給夜裡的大風颳到樹上去了。收成也不給我爭面子。總而言之,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去看你們。自從我打單身起,我就很難離開家了,我可憐的艾瑪!”
這裡有個空行,彷彿老頭子放下了筆來想心事似的。
“至於我呢,身體還好,只是有一天去伊夫託趕集著了涼,我去趕集是要找個羊倌,原來那個給我辭了,因為他太講究吃了。碰到這種壞蛋有什麼辦法!再說,他還不老實哩。“我聽一個小販告訴我,他去年冬天到你們那裡去做生意,拔了一個牙,他說包法利很辛苦。這並不奇怪,他還給我看他的牙齒;我們一起喝了一杯咖啡。我問他見到你沒有,他說沒有,不過他看見馬棚裡有兩匹馬,我猜想生意還不錯。那就好,我親愛的孩子們,原上帝保佑你們幸福無比!我覺得遺憾的是,我還沒有見過我心愛的小外孫女貝爾特·包法利。我為她在花園裡種了一棵李子樹,我不許人碰它,因為我打算將來給她做成蜜餞,放在櫥子裡,等她來吃。再見,我親愛的孩子們。我吻你,我的女兒;也吻你,我的女婿;還有我的小寶貝,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