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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一部機器的大輪子,正在做塞爾茲礦泉水,奧默給他們出主意,他擁抱了布里杜,他們喝開胃灑。萊昂幾次三番要走,那一位總是拉住他的胳膊說:
“等一下!我就走。我們去《盧昂燈塔》報社看看。我給你介紹托馬森。”
他好不容易才脫了身,三步兩跳跑就到了旅館。艾瑪已經走了。
她剛離開,氣得要命。她現在簡直恨他了。說話不算數,約會沒信用,這是叫人跌交。她還要找別的理由,好說服自己離開他;他沒有男子漢大丈夫氣,軟弱,庸俗,比女人還溫順,而且吝嗇小氣,膽小怕事。
等到她心平氣和的時候,結果她又發現,她恐怕還是冤枉了他,但是詆譭自己心愛的人,總會或多或少地疏遠感情的。千萬不要碰泥菩薩的金身,只要一碰,金粉就會沾在手上。
他們終於到了這個地步,談起話來,十之八九和愛情毫不相干,艾瑪寫起信來,說的也是花呀,詩呀,月亮,星星,熱情已經如潮湧退,但又心有不甘,無可奈何,只好藉助外力,妄想死灰復燃,舊情重溫,下一次去盧昂之前,她總是不斷地給自己許願,一定要痛飲幸福的瓊漿,但是事後又不得不承認,和以前的幽會沒有什麼不同。這種失望卻並沒有使她灰心,只要一有新的希望,她就更加慾火中燒,更加加飢似渴地回到了他的身邊。她脫起衣服來毫無羞恥感,一下就把束腰的絲帶揪掉,細長的帶子像一條花蛇似地絲絲響,從她的光屁股上溜下來。她踮著腳丫子走到門邊。再看看門是不是關好,然後把身上的衣服脫得精光;她臉色發白,也不說話,神情緊張,一下就倒在他的胸脯上,渾身上下不住地打哆嗦。
然而,萊昂看到她額頭的冷汗、顫抖的嘴唇、失神的眼珠、擁抱的胳膊,似乎感到一種瀕臨絕境、預兆不祥、無以名之的力量忽然插身在他們之間,要把他們活活拆開。
他並不敢問她;發現她經驗這樣豐富,心裡不免尋思,她一定是個風月老手,經受過各種痛苦和歡樂的考驗,過去使他心醉魂銷的風情,現在嚇得他有點喪魂失魄了。還有更使他反感的,是他的人格一天比一天消失得更多,他怪艾瑪不該這樣長久佔領他的身心。他甚至想不再對她親熱,但只要聽到她的小靴子咯噔—響,他就像酒鬼見到好酒一樣,渾身軟弱無力了。
的確,她對他的關懷也是無微不至,吃得講究,穿得花哨,眼睛脈脈含情。她從榮鎮帶了玫瑰花來,放在胸前,一見到他,就把花投到他臉上。她擔心他的健康,出主意叫他怎樣對人對事;為了進一步佔有他的心,她希望老天也許會助她一臂之力,就在頸上掛了一個聖母像章。她像一個賢妻良母一樣,打聽他的同事。她對他說:
“不要去看他們,不要出去,不要管別人,只管我們自己吧,愛我吧!”
她甚至想到要監視他的生活,還起念頭要人在街上跟蹤他。旅館旁邊有的是遊手好閒的流浪漢,對這類事當然是不會拒絕的……不過這會有損於她的自尊心。
“唉!管他呢!要是他三心二意,和我又有什麼相干!難道我還在乎?”
有一天他們分手了,時間還早,她—個人順著大馬路走回去,一眼看見了她當年住過的修道院的圍牆,於是她就在榆樹陰影下的一條長凳上坐了下來。從前這裡是多麼安靜!那些從書中讀到的,使她想入非非、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戀愛心情,多麼令人神往呵!
新婚的頭幾個月,在森林中騎馬漫遊,同子爵跳華爾茲舞,聽拉加迪唱歌劇,一切都歷歷如在眼前……忽然一下,她覺得萊昂也和這些往事一樣遙遠了。
“不過,我還在愛他呢!”她心裡想。
那又有什麼用!她並不幸福,從來也沒有幸福過。這種對生活的不滿足感是從哪裡來的?為什麼她心靈的寄託,轉眼就成了腐朽?……啊!哪裡找得到一個剛強的美男子,天生的勇敢,既熱情洋溢,又溫存體貼,既有詩人的內心,又有天使的外表,能使無情的琴絃奏出多情的琴音,能向青天唱出哀怨動人的樂歌?為什麼她就碰不到—個這樣的男子?呵!不可能!再說,也不值得追求,到頭來一切皆空!一切微笑都掩蓋著厭煩的呵欠,一切歡樂下面都隱藏著詛咒,興高彩烈會使人膩味,最甜蜜的吻留在嘴唇上的只是永遠不得滿足的淫慾。嘶啞的青銅聲在空中盪漾,那是修道院的鐘敲了四下。才四點鐘,她卻覺得在長凳上似乎坐了一輩子。一分鐘裡容得下無限的感情,正如一個小地方容得下一大堆人一樣。
艾瑪生活在自己的感情中。不把金錢放在心上.就像是個公爵夫人。但是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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