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2/4 頁)
“聽到了。經常都能聽到,有時候甚至是一整晚。神戶沒有什麼旅遊景點,所以,我們用豐富的夜生活來彌補。”
“是嗎。”福爾摩斯眯起眼,想把遠處燈火通明的夜總會和酒吧看個清楚,但還是看不到(電車越開越近,嘈雜的聲音將音樂完全掩蓋)。最後,他發現自己搭乘的電車離霓虹燈越來越遠了,所穿過的地區到處是關了門的商店、空無一人的人行道和黑暗的街角。幾秒鐘之後,電車進入一片在戰爭期間被燒燬蹂躪的廢墟——荒涼的土地上沒有一盞路燈,只有城市上方的滿月照亮瞭如剪影般搖搖欲墜的建築。
就在這時,彷彿是神戶荒廢的街道加深了福爾摩斯的疲勞,他漸漸合上眼睛,身體也癱倒在電車的座位上。這漫長的一天終於讓他支撐不住了,幾分鐘之後,他剩餘的一點力氣也僅僅夠讓他從座位上醒來,再勉強爬完一段山路(健水郎走在前面,梅琦先生一直扶著他的胳膊)。他用柺杖敲著地面,溫暖的海風從海上吹來,帶來鹹鹹的味道。他呼吸著夜晚的空氣,彷彿看到了蘇塞克斯和那座他暱稱為“寂靜城堡”的小農莊(他曾在寫給哥哥麥考夫的一封信中,把它稱作“讓我寧靜祥和之地”),還有閣樓書房窗外懸崖峭壁的海岸線。他太想睡覺了,他眼前只看到家中整潔的臥室以及床上早已掀開的被單。
“就快到了,”梅琦先生說,“現在在您面前的就是我所繼承的財產。”
前方,在街道盡頭,有一幢與眾不同的兩層樓房,在這個全是傳統日式民居的鄉村,顯得那麼格格不入。這幢住宅顯然是維多利亞風格的——漆著紅色油漆,周圍是一圈尖尖的柵欄,前院很像英式小花園。雖然房子周圍一片漆黑,但一盞華麗的玻璃燈卻照亮了寬闊的門廊,把整座房子映襯得像是夜空下的燈塔。可福爾摩斯太累了,他沒有力氣做出任何評價,甚至在跟著健水郎走進掛滿新興藝術品和玻璃裝飾品的門廳時,他也什麼話都沒有說。
“我們收集了萊利、蒂芙尼、加勒,還有其他很多人的作品。”梅琦先生領著他往前走。
“看得出來。”福爾摩斯裝作饒有興趣的樣子。從那之後,他就開始覺得輕飄飄的,就像飄浮在一個冗長而無趣的夢裡。事後回想,他完全記不起在神戶度過的第一個夜晚——他晚餐吃的什麼,他們聊了些什麼,他是怎麼被帶到自己房間的,就連那個滿臉陰沉、名叫瑪雅的女人,他也忘得一乾二淨,雖然是她幫他端來了晚餐、倒上了飲料,顯然還幫他開啟了行李。
第二天早上,她又來了。她拉開窗簾,叫醒福爾摩斯。她的出現並沒有讓他驚訝,他們之前見面時,他只是處於半清醒的狀態,但他還是立刻反應了過來,這張面孔雖然冷淡,但畢竟是熟悉的。她是梅琦先生的太太嗎?福爾摩斯心想,也許是管家?她穿著日式和服,灰色的頭髮梳著西式的髮型。她看上去比健水郎年紀要大,但不會比梅琦先生大多少。她並不是個能吸引人的女人,樣貌相當普通,圓頭,塌鼻子,眼睛是斜著的兩條細縫,看上去像只近視的鼴鼠。他得出結論,她一定是管家,毫無疑問。
“早上好。”他躺在枕頭上看著她,嘟囔了一句。她沒有理他,而是徑直開啟窗戶,讓海風吹進來。然後,她離開房間,但很快又端著一個托盤進來了,托盤上放著一杯熱氣騰騰的早餐茶,旁邊還有一張梅琦先生手寫的字條。當她把托盤放到床邊的桌子上時,他突然脫口而出,用日語說了一句“早上好”,這是他知道的為數不多的幾句日語之一。可她仍然沒有理會他,這一次,她走進旁邊的浴室,幫他開啟洗澡水。他懊惱地坐起身,一邊喝茶,一邊看著那張字條:
有些事情必須要去處理。
健水郎在樓下等您。
天黑之前我就回來了。
梅琦
他對自己用日語說了句“早上好”,心裡有些失望,也有些擔心,害怕他的到來擾亂了這個家的秩序(或者,梅琦先生在邀請他時壓根就沒想到他會應邀,又或者,當梅琦先生在車站發現等來的只是個行動不便的老頭時,他失望了)。瑪雅從房間離開,福爾摩斯覺得鬆了一口氣,但想到要和交流不便的健水郎共度一整天,又不免心情陰沉起來,一切重要的事項——吃什麼、喝什麼、上廁所、睡午覺等等,都只能用手勢來比畫。他又不可能一個人去逛神戶,萬一被東道主發現他獨自偷溜出去,無異於對東道主的羞辱。他開始洗澡,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雖然以絕大多數人的標準來看,他都算得上是一個見過世面的人,但他幾乎半輩子都隱居在蘇塞克斯,而現在,置身完全陌生的國家,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