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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看街上的行人,他們大都穿著色彩單調的衣服,個個都象滿腹心事的樣子,走起路來沒有神采。有的迂緩,有的匆忙。在這些行人中間,還間或看到人力車伕,他們汗流滿面,穿著破爛的衣裳,拉著坐客,或是疾走,或是奔跑。也有一些衣不蔽體的貧民,蜷縮在門洞裡。這些人的形象,小冰心看了,都覺得心酸。
這一切,彷彿是向初來北京的小冰心,印證舅舅們早年對她的講述,使這個喜愛大海和南國風光的女孩兒,產生了一種茫然的心緒。
十年後,當冰心長成為一個大姑娘,告別了祖國和親人,到美國去留學之後,她在地球的那一面,想念北京的時候,還沒有忘記北京給予她的這個最初的印象。她不由自主地寫到了北京的灰色的城牆,和塵土飛揚的街道,泥濘的小衚衕,以及奔走著的流汗的人力車伕。可見她在少女時代第一次見到北京時,北京留給她的印象有多深!
那一次,坐在馬車裡,只是因為見到了分別半年之久的親愛的父親,才使她的茫然漠然的心緒,又漸漸地和緩了過來。
就在小冰心思前想後的時候,馬車已經走進了東城一條寬敞的大衚衕裡。這條大衚衕,後來因為演出過形形色色的歷史故事而聞名中外,這就是有名的鐵獅子衚衕。
在這條大衚衕的中間偏東一點兒,向北邊斜插過去,還有一條曲裡拐彎的小衚衕,叫做中剪子巷。馬車逐漸地減慢了速度,彎進了這條小巷子的南口,停在了十四號的門前。——這個十四號門裡,就是謝葆璋在北京安置的新家(為了找到中剪子巷十四號這個院落,筆者曾經三次去中剪子巷衚衕尋找,又請教過幾位對冰心老人十分熟悉的作家朋友,但是因為年代久遠,時事變遷,門牌號碼幾經變更,實在難以確定哪個大門就是本世紀初的十四號。為此,筆者又專門請教了傳主謝冰心先生,冰心在她1985年8月8日給筆者的信中這樣寫道:“我的中剪子巷十四號舊居,是進鐵獅子衚衕,南口,路西,不遠,那大院恐已蓋滿房子了。”根據冰心本人的指點,筆者又去中剪子巷尋訪,在靠近中剪子巷衚衕南口路西不遠的地方,確實已經擠滿了房子,因此確實已經無法辨認昔日的十四號,而只能確定一個大致的方位了)①。
當時的十四號院有一個不大的院門②,左邊門框上掛著一塊寫有“齊宅”兩字的黑底金字牌子,這是一所典型的中等人家的宅第。齊家是這所宅子的房東,他們是旗人。戶主齊老太太年輕時當過和敬公主府的奶媽子,公主府的後門就在十四號門的旁邊,而大門則開在鐵獅子衚衕。謝葆璋家居住的房子,是向齊家租來的。
……………………
①詳見筆者《為冰心寫傳》一文,載1986年1月28日《文匯報》。
②這是根據謝冰心先生本人的記憶描寫的,見冰心《我到了北京》。
齊、謝兩家在這所宅子裡合住,但從房子的佈局來看,他們又自成格局,互不干擾。進院門後往右邊走,一座兩扇門內,那是齊家的住處。而進院門後往左邊走,走過一個小小的長方形的外院,再走進一座朝南的四扇門,則是一個不大的三合院。這個三合院,就是謝葆璋家的住所。
三合院裡,有三間正房。正房前面有廊子,裡面東西兩邊還各有一個套間,每個套間裡都盤著磚炕。這五間北房,就是謝葆璋夫婦和四個孩子的臥室。
五間北房裡,除去東西兩個套間之外,三間正房,是兩明一暗的,它們修得很講究:有玻璃的後窗,還有雕花的槅扇,槅扇上的每一個小木框裡,都嵌著一幅畫或一首詩——畫,是水墨的或彩色的花卉山水;詩,是我國古典詩人的名句。這樣講究的裝飾品,小冰心在煙臺或在福州的家裡,從未看見過,因此很喜歡,也在她的心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直到進入老年之後,她還能夠背誦其中的一首七律:
飄然高唱入層雲
風急天高忽斷聞
難解亂絲唯勿理
善存餘焰不教焚
事當路口三叉誤
人便江頭九派分
今日始知吾左計
柱親書劍負耕耘
除去正房之外,還有三間東廂房,兩明一暗,這是謝葆璋的書房兼客廳。東廂房對面是西廂房,也是兩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