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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剛剛離開的侍寢女子長成何等模樣,楚修衡打一開始就不曾留意。
經常是這樣,整晚整晚地不得安睡。閉上眼就會出現一雙清亮的眸子,明明在無意間透著溫柔敦厚,私下相談時更有迷惘矇昧的姿態,卻總愛裝扮著冷漠鎮定的神色拒人千里,最懾人當然要情緒激動之時,淡色的瞳仁中猛然跳躍起兩點火焰,將佯裝的老成燃燒得一點不剩,像個小孩子般發著好勇鬥狠的脾氣……也因此常愛拿大事小事去刺他惹他,非要看到那兩簇麗焰才肯罷休。逗過頭時,自己每每忍不住認真起來,連表面上的君臣分際也忘了守……
不必聽群臣的私下議論,他也知道自己太縱容了些。
但是無妨,就算給他再多的優容寵信,備受平民愛戴的鐵面御史惦記著的,也不過是能用手中籌碼為百姓做些什麼而已。
他深知那個人的野心到此為止。
七年。從十五歲的稚嫩異族少年,到已能獨當一面的出色臣子,每一步路,自己都是秦子陌人生際遇上,不可或缺的人物。
所以他的心思舉動,他懂。
竟然過了一年。
將他延攬入朝以後,不記得有這樣久時間未見面。
這期間皇帝依然勤於政務,三少輔依然默契良好,長庚依然欣欣向榮,嬪妃依然雨露均霑——但那種愈演愈烈的茫然若失,怎生解釋?
仔細算來是一年還差三日。還記得五月十二他走的那日,也是這樣的天氣,細雨淅淅瀝瀝打著窗欞,他一個人坐在寢宮中,自斟自酌到天明……
“該死!”楚修衡猛然從床上躍起,焦躁地撥開糾纏在頸項上的長長髮絲。
朝官外放的時間長短,吏部會記,太史令會記,秦子陌自己會記,他這個當國君的,做什麼記得這樣清楚?桌上還有批不完的奏摺,明日還有理不完的政務,哪得這些閒工夫記些無聊事!
已經說過了不再把那種感覺擺在心上,他是一國之君,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什麼樣的消遣沒有,再無稽也不至於將心思放在同為男子的誰身上,只不過是一時錯覺,只不過是短暫迷惑,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荒唐的想法,笑一笑便忘了它罷。再想作甚?再想秦子陌也是個男兒,再想也不會令他對自己另眼相看——
並不是怕。
他是弒過父母,殺過兄弟的人,人世間的繁文縟節,全不在盤算之中。心儀的物件,管他是男是女,只要伸手去奪過來就好。
可是為何偏偏是那個秦子陌?
不過是個男人而已,比尋常男子好一點的容貌,卻遠非世上難尋。
又那樣的不馴,從不會說半句好聽的話。
最重要的,那個人死板不知變通,決不能容忍任何觸犯常規之事,連皇帝半夜要出個城都不肯開門的人,怎麼可能接受違逆人倫?恐怕只要有人在他面前稍稍提一下這個話題,就夠被訓上三天三夜的了吧?
小小年紀就毫無情趣,真不知道當年自己怎麼會被個十多歲的少年哄得說要當個明君?
那時是不同尋常的孩子,後來是適任的臣下,什麼時候有了這以外的想法,連他自己,也想不起來。自己是不愛受拘束的個性,又自視甚高,能忍受與一個人見面便起爭執衝突整整七年,未感厭煩反而熱切期待,早該察覺大事不妙了。
不料在這種事上頭,自己是遲鈍的人。
楚修衡發現自己在笑。一邊笑一邊搖頭。
用幾乎整整一年的時間堅壁清野,將他趕得遠遠的,以為眼不見心便靜,成效在哪裡?
要說成效,大概就是想得更明白,也更絕望吧。
若是早一些發現,就會將他鎖在懷裡哪也不去,雖是性烈之人,只消好生調教,保不定能慢慢順從,畢竟是少年人心性未定。
現在卻已經大了,足夠獨當一面,受了朝野敬仰,滿心滿眼裡都只社稷萬民,若是使強,恐怕除了玉石俱焚,再無旁的結局。這種結果,自己並不樂見。
楚修衡從不認自己有婦人之仁,境內子民即便盡數死絕,也不見得會皺一皺眉。唯獨此人,不管能否為自己所有,他都想好生對待。
“可惡。”明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口,卻聽不到一絲火氣,倒是無奈的意味更甚。伏在角落靜靜注視主人的猛禽,緩緩站起,拖動著與身體等長的尾巴,踱到他身邊。
鼻子蹭上手腕時,楚修衡伸手摸了摸他頭頂兩角間的部分。這頭虎在一年中生長迅速,體形大了一倍不止。
大概是傳說中的“酋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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