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脈西行四里,有一片營帳,你們若在尋落腳處,不妨同往。”
樂工一面稱唯,一面拂裾跪下。二人本以為他要謝恩,卻聽他自報出身世。
“小人名叫‘郭渙’,無字,潁川郡人。精通絲竹管絃,行遊四方,以八音之技換取衣食。萬望二位能收留小人,以助食前茶後之興。”
“這……”關靖看了一眼治焯。
治焯明白他的顧慮。若是在太平地,才人自薦是平常小事。但他此行是微服密訪,先不提會不會因為收留對方而暴露身份,單說水傷災禍前,食飲居所都是難題,什麼人還能有其他興致?
但對於這名自請為客的男子,他有一些疑問。
“郭渙?只是樂工?”
“唯。”
治焯若有所思打量著他:“方才也多虧你及時出手。既然如此,我有一些問題要問你,請先去營地再敘。”
關靖露出不解的神情,看了一眼治焯按在新傷上已全然染紅的白疊,默然翻身上馬。
治焯扶郭渙起身:“八音可先不顧,請帶眾人跟著他。”
“唯。”
回視關靖的馬已騰躍上土坎,他一手握著韁繩,軀體中的韌勁在一舉一動中斂涵嶄露。
治焯目光追隨著他,不知為何,突然感到虛無乏力從四面八方洶湧襲來。
身上舊傷從未痊癒過,領下劉徹之命後,他又連日浸透在暴雨沖刷中,濡溼的衣物和過勞的經歷摧殘肌體,剛才又新添一創。
他一向認為,痛不過是種感覺罷了,只要不致死,無需投注任何注意。
而此刻望著那個不遠千里,只為“找他”而來的人,一種莫名的軟弱忽然把他從裡到外完全佔據。
就像得到一個允許自己放鬆的赦令,治焯眼前的景物泛白,旋轉,模糊,黑暗。
馬背上抱著幼子的關靖回頭,正看到治焯無聲在人群背後倒下。他左手還捂著關靖讓他“按緊”的白疊,身體卻毫無知覺倒入一叢衰草。
那煞白的臉色讓他想到一路打馬過來的路途中,水面漂過的一具具浮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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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淪之中,感覺到處都是水。到處都是風。
地面上鋪滿厚厚一層竹葉,利器般尖銳的竹枝斷口處,無聲昭示著此處不久前歷經的一場肆虐。風捲起的殘葉還在夜空中旋轉,衣衫被浸透,溼漉漉的水順著鬢角,下頷,手中緊握的劍尖滴落。
胸中堵悶依舊讓人發狂,但他已沒有力氣再揮劍了。
一個人無助到極點時,總會做出具有破壞力的舉動。無顧後果,只為宣洩不甘罷了。鼻腔裡湧出熱意,抬手按不住滴落的血紅。喉嚨裡充斥著令人作嘔的鹹、澀、腥、苦的味道。
他屈膝,跪倒到地上,手揪緊衣襟想要嘔吐,最終除了雙肩抽搐,喉嚨裡連一點表示憤恨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炳,你來說說,如此亂黨,是不是死有餘辜?”
“炳,於這類叛賊,是不是該滅其九族,斬草除根呢?”
“炳,如若在朝為官的乃殘黨餘孽,朝廷如何是好?”
“炳……”
住口!
他想到了田獵時被眾人驅入陷阱中的獵物。
自他幼時起,一切看似平常的問話原來都別有深意,連同自己敬重、珍惜、信任的人,從一開始就冷眼旁觀一頭不自知已在圈套中的獸,如何陷入更深的困境如何作繭自縛如何在外界漸漸收緊的牽制中掙扎。
“謬論!”
全都是鋪排好的。
憤怒的吼聲還在腦中迴響,可什麼也無法改變。困獸的嘶吼只能說明敗局已定,掙扎徒勞。他也一樣。
劉戊,那是一個自己省世以來就知道的,被萬人恥笑斥責唾罵的罪人,以卑鄙下作的手段侮辱殘害過數難以計的忠良,還施辱過父親申培公……
“炳,他才是你的生父。”
胡言亂語!
“楚國第三代藩王戊,乃楚藩王室不肖之徒,為人輕慢暴虐,從不尊儒重士……”
謊言……
“景帝三年,劉戊與吳王濞相勾結,公然起兵叛亂朝廷,成為 ‘七國之亂’的叛賊主謀。然戊勇盛而謀不濟,兵敗將軍周亞夫,自盡,坐其宗室……”
“炳兒,你是戊之嫡長子,本不該存活在這個世上。”
全是謊言……
本以為父親會讓自己身世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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