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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哪裡,這位先生是……”方子介面容清矍,神態謙厚,聽了倫庭玉的介紹,臉上的微笑卻倏爾不見,目光驚疑不已,怔了片刻才冷冷地說:“原來你就是鼎鼎大名的‘沙狐’呀。據說閣下足跡遍及新疆南北,從你手裡流失的珍貴文物數不勝數,不知道這一次有沒有什麼新的劫掠計劃?”
餘伯寵頗覺尷尬,正不知如何應對,倫庭玉已搶先打圓場,說:“亂世謀生難乎其難,道德公理的約束也相對淡薄,好在伯寵已經幡然思悔,倘若此次西行考察一舉成功,儘可彌補以前的所有過失。請教授不必膠柱鼓瑟,最好拿出一點精誠合作的態度。”
“哼,”方子介卻嗤之以鼻,“道不同,不相為謀。”
“方教授潔身自好,實在令人佩服。可惜我已經接受了倫先生的委託,自然不得躲懶,讓您覺得彆扭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餘伯寵說,雖不致十分懊惱,卻也甚感無趣,訕笑了兩聲退出艙門。
倫庭玉攔阻不及,不無責備地對方子介說:“教授的言辭過於苛刻了。”
“對於作惡多端的文物大盜,我是絕不會稍加詞色的。”方子介不屑一顧,“倫先生肯將這樣的人招致麾下,未免有些良莠不分吧。”
見他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倫庭玉沒有爭辯,無聲地笑了笑,放緩了語氣說:“教授,你認為我們這一趟西北之行稱得上意義重大麼。”
“當然,如果能找到樓蘭故址,可以揭示許多不為人知的歷史,無疑是考古界的一次偉大突破。”
“假如這一切發現都由外國人完成,在你的心裡會不會感覺有一絲遺憾呢。”
“所以我們才組成了聯合考古隊嘛。”方子介不假思索地說,彷彿此問純屬多餘。
“可是,”倫庭玉不緊不慢地說,“沙漠的艱苦環境眾所周知,平心而論,以你我的實際狀況,是否有十足的把握堅持到底呢。”
“這……”方子介躊躇了,以前為了精研細證,他已經多次領教過沙漠的嚴酷,即使沒有過分深入,卻也曾數度死裡逃生。畢竟自己只是一介文弱書生,伏案執筆尚可不畏辛勞,但若親臨險境,確實有些勉為其難。
“因此我才薦賢舉能,”倫庭玉委婉地說,“而經過明察暗訪,似乎沒有第二個人可以取代餘伯寵。教授大概還記得,當年曾文正公有句名言,‘辦大事以找替手為第一’,想必你能夠體會到其中的深意吧。”
方子介頓口無言,臉上卻依舊流露出崖岸自高的神情。倫庭玉感到無能為力,苦笑著搖了搖頭,喃喃嘆息:“其實,餘伯寵不過是誤入歧途,等你瞭解他的清華家世和傳奇經歷後,就會明白此人並不是想象中的罪孽深重。”
興味索然的餘伯寵返回自己的客艙,同屋的杜昂正在整理行李,對他的出現也未加理會,依然彎腰忙碌著,只是偶爾回首巡睨,像是不經意的樣子。
“需要幫忙嗎?”餘伯寵問。
“不用了,謝謝。”杜昂淡淡地說,又扭頭看了一眼。
餘伯寵感覺十分滑稽,透過兩日來的觀察,他發現杜昂有一個怪癖,平時和人說話的時候,常常無緣無故回頭張望。這在《麻衣相法》裡被稱做“狼顧”,是過分機警或心懷叵測的特徵。
百無聊賴地坐了一會兒,餘伯寵搭訕著說:“杜兄,我覺得倫先生的隨員裡,除了那位金口難開的唐君外,就數你的言語最少了。”
“也許餘老闆忘記了兩件事情,第一,我倆的交情算不上深厚,本來就無話可談。第二,這次出來並不是遊山玩水,誰也沒有工夫陪你閒聊。”杜昂的口吻相當生硬,目光也格外冷漠,其中蘊含著幾分輕蔑和憤恨。
餘伯寵一下子愣住了。
前腳剛剛離開,倫庭玉隨即走進,餘伯寵無暇揣測,連忙欠身讓座。倫庭玉噓寒問暖,說了一些不著邊際的客套話,眉宇間的神色卻略顯怪異。
“倫先生有什麼吩咐麼?”餘伯寵問。
倫庭玉稍作遲疑,說:“方教授半生致力學問,涉世不深,身上難免沾染了一點頭巾氣,方才的言語冒犯還請你多多擔待。”
“倫先生過慮了,我看上去像是個感情脆弱的人麼?”餘伯寵不以為然地輕笑,雖說是一件小事,卻可以領會倫庭玉處處維護的苦心。
“如此最好,既然大家目標一致,理應同舟共濟,不該彼此鬧意見。”倫庭玉坦然笑道。
“放心吧,我不會同他計較的。”餘伯寵說,“但是,以此事為例,或許能讓您體諒我的一些苦衷,從前之所以不敢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