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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假面之下
那一夜天很黑,即使點了燈也看不清楚對方的表情,也許是因為這樣,明明就是自己不擅長的言辭,卻在一片朦朧中說得流暢無阻。
希望你好,希望你平安,我唯一的請求,不過如此而已。
從武田那兒脫身之後雪舟並沒有直接折返住處,他走到哨口,衛兵看見是他也不敢相攔。
出了營,雪舟摘下揉烏帽鬆開束縛,墨黑的長髮在風中飛揚開來,他任由滿林的寂寞包裹住自己,獨自在河畔靜坐。
岸邊,蘆葦隨風擺盪,望見河上的點點螢火,那一夜彷佛重現眼前。
曾經,他把每個人都看得很重要,自從遭逢變故,他才意識到這種感情太過於奢侈,既然人心已習慣於去背叛,他又何必一心一意為對方著想?
老實說他直到現在還是抱持著這個念頭,他跟赤染之間,本來就無所謂深入交往不是嗎?
只是…只是……再多的只是都抵擋不住滿腔的心煩意亂,當他踏上來時路,那腳步竟連前進一寸都顯得艱難。
※ ※ ※
傍晚時分,赤染契欣然前來,怎知掀開帳幕卻只看到几案上原封未動的飯菜。「跑哪兒去了?都什麼時辰了……」
「好大的膽子,右軍師的營帳也敢闖!」
幾乎是同步出聲,赤染契回過頭去,一個頭發白得差不多可以當他老爹的人一把扣住他的肩膀硬是將他拖了出去。
「您老誤會了,我們是約好的。」
「聽你胡扯,右軍師怎會跟你這種人有認識?」
「是真的……」眼見解釋無用,赤染契只好反守為攻把對方的手從肩膀上拉下來,要不這樣,等會兒惹來圍觀群眾可就麻煩了。
「你這臭小子居然敢對我動手?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啊!」老者握著吃疼的手腕氣得連聲音都在顫抖。
「抱歉抱歉,實在不是有意對您無禮的,既然你我要找的人不在,我就先告辭了。」赤染契賠了個笑臉打算逃之夭夭之際又被叫了回去。
「給我等一下!你剛說什麼『約好的』?你當真跟右軍師認識嗎?」
赤染契愣愣點了頭。
「既然如此就幫忙勸勸他那性子,官場由得他隨心所欲嗎?」
「呃、請問您老是?」
「上村,跟右軍師是同僚,你呢?叫什麼名字?」
「赤染。上村先生,您剛說要我幫忙勸勸雪舟,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不就是今早我對右軍師轉達主公決定中止攻打加賀的命令之後他就氣沖沖跑掉了,我擔心他衝撞主公,便想來勸勸,怎知他還沒回來。」
「您的意思是雪舟已經消失一整天了是嗎?」赤染快步走向上村,卻見他捻著下顎稀少的山羊鬚若有所思,那良久的沉默就好比是一塊大石,牢牢壓住了他的胸口。
※ ※ ※
月光悄悄隱蔽到烏雲背後,當雪舟回到營中,夜已深沉無聲。
與衛兵錯身之時,雪舟想起了在男人帳前發生過的對話。儘管無意與人交好,但那樣直接而充滿了敵意的視線,不禁讓他對自己的衝動感到懊惱。
同一陣營以來,他很少主動找男人,即便有去,多半也是為了「正事」。講「正事」算是比較好聽的說法了,他心知肚明,只是單方面強迫人家去順應自己的要求罷了。如果一命換一命能夠勉強扯平的話,他希望下輩子再也不要遇到他這種爛好人。那絲毫不懂得拒絕的溫柔,是會讓人連最後一口呼吸都感到疼痛的。
走在鴉雀無聲的軍營裡,雪舟放慢了腳步。
黑暗之中,也許會突然冒出個人來拉起他頹喪的肩膀也說不定,只可惜這份希冀直到終點來臨之前,始終沒有實現。
待回到帳內,雪舟沒點燈和衣便蜷在牆角,心中唯一牽掛的,是男人的去向。
徹夜未歸,是能到哪兒去?
若是聞風而逃,他大概還會覺得好過一點吧?
在那怔忡的片刻,門口有風灌入,黑影藉著帳外的火光閃了進來,雪舟抬起頭,聽見了一聲又一聲,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息。
「你去哪兒了?我到處找你——」
即使可見度有限,對方還是找到了自己,望見如是擔憂的眼神,雪舟默默別開了視線。
「天這麼熱,你的手怎還有辦法這麼涼呢?」
忽然被握住的雙手,真實的體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