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分(第1/4 頁)
。新圖書館的衛生間修繕得明亮寬敞得多,同學似乎不再好意思往上寫點什麼了,這似乎也從側面印證了北大學生越來越缺乏激情了。
當年,因為讀了張中行先生的《紅樓點滴》,才抱了非北大不上的決心。似乎那些看似瑣碎的吃住行,才真正傳神地反映出北大所特有的魅力。張中行沒有寫過紅樓的廁所文化,民國時肯定缺乏這種條件。可惜,《北大往事》裡的那些傢伙也沒有提及。國外的社會學者在研究校園文化時,廁所文化絕對是重要一章。而一位牛津的教授只研究牛津教堂彩色玻璃的變遷就可以出一本專著,這的確可以顯現出牛津的傲然氣派。當北大有一天可以把廁所文學弄成一本研究專著時,彼時的北大也一定進入了世界一流。
拖鞋
對於拖鞋的無比熱愛是我迷戀校園的一個重要原因。在一年中的大部分時間,我的一雙一點也不嬌嫩的腳暴露在北京惡劣而骯髒的環境之中。餘華在《活著》的序言裡說,那個夏天,他把一條毛巾搭在腰上,當他走在鄉間的小路上時,毛巾就會吧嗒吧嗒地打在他的屁股上。我對這段話喜歡不已,我想那個20歲的餘華一定感受到這個簡單的動作蘊涵的讓人陶醉的自由精神。我沒有讓自己置身於田野之中,我不太喜歡那些農田裡的肥料味道。我喜歡穿著脫鞋進入教室,踏入食堂,遊弋在未名湖邊。我喜歡那種厚底的拖鞋,它讓我的腳跟很舒服,同時由於重量原因,它可以與地板發生更強烈的撞擊聲響。這種聲響比起單薄的毛巾來,顯得雄渾有力,餘華肯定會自嘆弗如。
於是,我長年累月地以這種姿態在校園內行走著,樂此不疲地傾聽著這種聲音。我的腳趾自由自在地舒展著自己。對於拖鞋的普遍鍾情是大學內的一種情結。在夏日的中午,食堂剛剛開門的時候,在通往每一個食堂的路上,各種花色與尺寸的拖鞋混雜在一起,他們以各自不同的節奏發出不同質地的聲響,不悅耳動聽,但是卻親切得要命。置身其中,我總能夠深切地感受到我屬於這裡。在敏感的人的心中,一絲氣息、一種聲音或者僅僅是一種味道,會把他的靈魂拽入另一個空間。而每當我在熙熙攘攘的街市上備感疲倦時,一旦跨入校園最讓我感到親切的就是這拖鞋的聲音。
對於這點,在各所大學校園內都有著我的同好。我清晰地記憶著,在一個夏天,我漫無目的地在廣州街頭遊蕩,炎熱與喧鬧讓我疲倦不堪。很偶然,我撞入暨南大學的校園。這是一座一點也不美麗的學校,正在施工的工地給校園帶來飛揚的塵土。但是,迎面走來兩個拿著破爛飯盒的學生,肥大的T恤衫上面甚至沾染了油漬,兩雙色彩暗淡的拖鞋在水泥路面上有節奏地蹭著。這一刻讓我激動無比,我就像一個久在旅途的流浪者猛然回到家鄉。
細微的物品往往反映了時代的精神。那位文學批評家,翻閱了汗牛充棟的材料,最終證明“香菸”是現代文明的最主要標誌,因為這個小小的可以燃燒的東西,反映了人類由古典向現代文明轉變過程中出現的心理焦慮症狀。因為菸草的最初來源是美洲,那位雄心勃勃的騙子哥倫布告訴自以為是的歐洲人,乘著船一直向西走,那裡還有更廣闊的世界。世界原來如此廣袤,歐洲人生出了一種迷惘之情,同時他們驚喜地發現隨船帶回來的可以嚼的苦澀的菸草可以暫時抑制迷惘的悲觀。於是這短短不過10公分的香菸,蘊藏了近代文明史。
我無法考證拖鞋的歷史,但我本能地意識到,拖鞋所蘊涵的氣質與大學本身的精神有某種相通之處。拖鞋只適合兩個場所——浴室與校園。浴室是人類可以最本質地暴露自己的場所,在這裡你無需掩飾,赤條條地面對世界,它也讓你感受到一種沒有束縛的放鬆。那麼大學校園呢?這裡最需要的是精神上的無限自由,而這種精神上的自由當然帶來了肉體上的放鬆。熱愛自由的希臘學者的裝束是肥大的長袍,而這種裝束在最初的巴黎大學、牛津大學同樣盛行。在這些古老大學的歷史上,學生都曾經是一個無比放肆的團體。他們可以在精神上肆無忌憚地詆譭宗教傳統,更會在私人作風上酗酒並狂熱地迷戀女人。
這種混亂的方式當然無法被我們接受,但我們至少明確一點,大學需要更廣闊的自由空間。既然西裝與皮鞋已經與嚴密的行政體制聯絡起來,那麼拖鞋有理由與自由的空氣聯絡起來。一個習慣穿著拖鞋,在安靜的校園內行走的人,是無法不思考的,而且思考的會是那些缺乏功利色彩的稀奇古怪的問題。那位蘇格拉底不就是在希臘街頭閒逛時思考哲學問題的嗎?
愚蠢的人無法理解拖鞋對於大學的重要性,更不會欣賞那種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