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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倚在仰枕上,手裡拿著小凳子裝好炭的銅手爐,正目光呆呆地望著地板。渾然不覺花清遠已經進來了。
花清遠怕自己突然出聲會嚇到他,就輕咳了一下,他這才反應過來。
“你,你回來了?”
比之前他從這屋子裡出去時,程蝶衣的目光神情都變了許多。
“當然,剛送段老闆走了,”花清遠還是輕風細語的微笑,來去不變,“你覺得好些了嗎?藥吃了嗎?”程蝶衣去偷聽牆角的事,他是不會提的。
“吃過了,怪苦的,”程蝶衣扁扁嘴,很是不喜。
花清遠閒聊家常似的解釋著,“有些西藥的藥性不穩定,再說昨天太晚了,去叫西醫的門不如叫咱們中醫的方便。”
在程蝶衣的記憶裡,幾乎沒有人和他閒說過這些的,許是這幾天情緒太過壓抑了,他也想刻意地忘掉些什麼,就接著花清遠的話茬往下說:“我聽人家說西醫是要把人的肚子刨開的,是真的嗎?”
“是真的,”花清遠見著程蝶衣本能地縮了一下脖子,呵呵笑道:“手術是要打麻藥的,沒有你想的那麼嚇人,但要是調身體還得看咱們中醫的,你身體底子薄,多用些調補中藥,你個大男人這樣的身子骨可不行。”
“大男人嗎?我……”程蝶衣頓住了,心裡想著前幾日落了戲後,那些追捧著給他送花的女戲迷們,她們眼裡自己這個戲臺上穿著紅妝的‘女人’,也是被她們想做‘大男人’的吧。
“是啊,大男人,”花清遠拍拍胸口,“你我都是,沒有什麼不一樣的,不過是我笨了些,唱不出蝶衣你的虞姬。”
“我也就會唱唱虞姬了!”
那一聲長嘆,終是嘆到花清遠的心裡去了,他皺了一下眉,很快就散開,星光點綴的眸子瞧著程蝶衣,“那是蝶衣學了虞姬,我估計著蝶衣要是學了霸王,也是個頂個的霸王,沒準比段老闆唱的還要好呢,但我估計段老闆要是唱虞姬一定比不過蝶衣的。”
“呵!”程蝶衣忍不住笑出聲來,眼前出現了段小樓那張唱花臉的底子粉墨出虞姬的妝來。
唱得好不好的,他是猜不到的,但那一出場,定是能驚出個滿堂倒彩的,——哪有那麼不上顏色的虞姬。
☆、他的回禮
當晚,程蝶衣的燒退了,花清遠親自開車送了他回去。那班主一路小跑著從戲院裡面出來接,讓著花清遠進去。
花清遠擺手說:“等改日的吧,那班主的震院之寶,花某完璧歸趙,還望那班主以後小心照顧,千萬別在出差錯了,雖說這世間離了誰都是一樣活的,但這大紅門戲劇,要是沒了程蝶衣,怕是不會像現在這樣紅火了吧!”
一個擔當得住的角兒對於整間戲院是什麼樣的份量,這話不用外行的花清遠多說,長期浸淫此行業的那班主也是懂的。
那班主連連稱是,“這是自然這是自然,那晚的事還是要多謝六少爺了。”現在程蝶衣好模好樣地站到他面前了,他仍是有些後怕的。那晚他攔的還是不夠啊。竟會出了那麼一檔子事。
他的戲班子沒有這壓軸的戲目之前,別說吃不上梨園這碗飯,但總歸是不冷不熱、不鹹不淡的,這是有了唱得開的角兒後,才徹底火了起來,連帶著多方貴人捧場,大紅門戲院才如日中天的。
“謝就談不上了,我也是把蝶衣當朋友的,最近花某生意上忙,怕是不能常過來了,各位好自珍重!”
花清遠說著就要告辭,眼看著就要上車了,自打下車就站在戲院門口,一直沒有說話的程蝶衣突然說:“聽說,你也要成婚了?”如今‘成婚’兩個字,像刺一樣扎著程蝶衣,彷彿身邊所有的人都可以走上這一步,惟獨他一個人站在原地,和所有人越來越遠。
這話程蝶衣之前是聽那班主說過的,本來是不想問的,但如今聽著花清遠說‘珍重’,心口就好像被什麼堵住似的,覺得這話要是不問,怕是會堵上一輩子。
他讀的書不多,會寫的字也僅有‘程蝶衣’幾個而已,但學過的戲文卻是不少的,別的字不懂,‘珍重’兩字卻是比誰都明白,好像哪幕分離的戲之前都有這兩個字,然後等這些戲中人再見已經是物是人非。
花清遠是鮮少幾個願意和他好好說說話,能把話說到他心裡的人,他不想和這個人就此‘珍重’了。
“長輩是有這個打算的,”花清遠握住車門的手鬆開,笑著轉身,這晚清朗的月輝正好打在他眉目薄淡的臉上,程蝶衣覺得異常刺目,他慢慢垂下眼簾,“日子定了嗎?”他們這樣的關係,算是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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