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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舟平安抵達對岸,劉秀重賞艄公。艄公大喜道:“待將軍南歸之日,老朽當再載將軍過河。”劉秀大笑道:“我若南歸,必領千軍萬馬,老人家的小舟,只怕是載不下了。”
艄公千恩萬謝,駕小舟回返。馮異等人身在異鄉為異客,皆有手足無措之感,紛紛望著劉秀。劉秀雖然只有二十九歲,卻已是他們無可爭議的領袖,他們像信徒信仰教主一樣信仰他,像孩子依賴大人一樣依賴他。
劉秀狠狠跺著腳下堅實的大地,向眾人大叫道:“腳下便是河北。潁川從我者多逝,而諸君獨留。疾風知勁草。努力!”眾人士氣大振,齊聲吶喊:“努力!”
劉秀眼望對岸的洛陽,久不出聲,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忽然,劉秀抬起頭來,仰天號叫。他將他此前所有的委屈、憤怒、悲傷,悉數發洩在了這號叫之中。洛陽的劉玄、朱鮪等人,自然已經聽不見他的號叫,就算他們能夠聽見,劉秀也根本不在乎。
眾人閒極無聊,跟著劉秀一道,向對岸放肆地號叫著。他們如同一群逃出牢籠的野獸,邊號邊笑。他們的聲音,在這一天響徹古老的黃河。
【No。3 圍爐夜話】
作為河北地區名義上的最高統治者,劉秀在河陽城外傳舍度過了他來河北之後的初夜。部下們經過一日奔波,此刻皆已鼾聲如雷,劉秀卻了無睡意,獨自在廊外圍爐烤火。其時月明星稀,白霜鋪地,仰觀蒼穹無盡,靜聽四野空寂。劉秀坐於異鄉深沉的夜,未來不可預期,而鄉愁悄然來襲。
去年此時,他和長兄劉縯共同起兵,誓要推翻王莽,光復漢室。一年之後,既定目標完成,但是經歷了怎樣的過程!他先後失去了母親、二哥、二姐,而本應成為皇帝的長兄劉縯,更是在一場權力內訌中犧牲。儘管他個人在這一年收穫頗豐,先是指揮了震驚天下的昆陽大戰,後來又迎娶了自己的夢中情人,然而這些成就卻遠不足以洗刷他內心深處的悲傷和恥辱。如今,他更流落河北——一個他從來沒有到過的地方,等待他的,將是陌生的人們、叵測的命運。
劉秀正惆悵自傷,身後忽有腳步聲傳來,回頭一看,乃是馮異。馮異見過劉秀,問道:“明公已至河北,敢問安撫方略。”劉秀道:“以君之見,該當如何?”
馮異答道:“今綠林諸將縱橫恣意,所到之處,搶佔婦女,擄掠財物。劉玄雖為漢帝,百姓卻並不擁戴。有桀紂之亂,乃見湯武之功;民之飢渴,易為飲食時也。今公專命方面,宜急分遣官屬,理冤結,施恩惠。”
劉秀笑道:“公孫之見,正與我合。”
馮異遲疑片刻,又道:“異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劉秀道:“但講無妨。”
馮異伏地言道:“明公兄弟二人,首舉義兵,天下歸心。漢帝之位,本歸伯升,伯升死,則歸明公。劉玄竊位,伯升蒙難,天下多冤之。如今天助明公,使明公安集河北。河北地廣人眾,資財富饒,堪為龍興之地。明公得河北,則天下可圖,願深思之。”
劉秀面色一沉,我這才剛到河北,一兵未收,寸地未得,你馮異就慫恿我伺機造反,也實在太不淡定了吧!當即斥道:“國法無情,卿勿妄言!”
兩日後,劉秀行至河內郡治懷縣。河內太守韓歆見長官駕到,不敢怠慢,置酒相迎。劉秀初到異地,本以為舉目無親,忽在席間發現岑彭,心中大驚。酒罷席散,劉秀歸驛館,前腳進門,後腳便報岑彭來訪。
劉秀迎入岑彭,問道:“聞岑兄官拜潁川太守,何以竟在此地逗留?”岑彭苦笑道:“我雖欲到潁川赴任,無奈君家族叔劉茂不答應!”
劉茂,出身舂陵劉氏,年僅十八,但論起輩分來,卻是劉秀的族叔。劉秀兄弟起兵之時,劉茂也同時在河南郡起兵,自號劉失職,稱厭新將軍,先後攻下潁川、汝南,麾下眾十餘萬人。
岑彭當年為新朝死守宛城,城中人相食,這才投降漢軍,眾人皆欲殺,劉縯愛惜岑彭之才,特加赦免,收為部屬。劉縯遇害之後,岑彭歸於大司馬朱鮪,屢立戰功,官拜潁川太守。
割據潁川、汝南二郡的劉茂,自恃乃劉玄族叔,根本不把劉玄的更始朝廷放在眼裡。岑彭剛入潁川,立即遭到劉茂武力驅逐。岑彭不能到任,也無顏再回朝廷覆命,只得率部屬百餘人投奔河內太守韓歆。
劉秀聽完岑彭的遭遇,嘆息不已。岑彭見左右無人,私語劉秀道:“岑某之命,全拜伯升所賜。本欲輔佐伯升,定鼎天下,無奈伯升早死,不得為用,至今引以為恨。今見文叔,如見伯升,願以身自效,以報伯升當日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