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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不信這句讖語,至少並不認真相信。因為天子之位離他遠得很,他根本不能算是一位種子選手。他一直覺得天子之位應該是他老哥劉縯的。他偶爾也曾想過,萬一讖語是真的,那麼該如何實現呢?或許,那也要等到劉縯做了天子,再等到劉縯駕崩,然後由他繼位。可是,劉縯已經有了兩個兒子,他又如何能夠越過這兩個侄子,繼承天子之位?難道是透過一場血腥的宮廷政變、骨肉相殘?每當這時,他便不敢再想下去。
然而,劉縯死了。隨之,劉秀對這句讖語的態度也發生了轉變——說不定,這事果真是上天的旨意。因為在他的天子之路上,最大的障礙並非劉玄,反而正是他的老哥劉縯。而如今,劉縯一死,他最大的障礙也順利剷除。可是,就算日後他真能成為天子,但卻首先要以他老哥劉縯作為犧牲,值得嗎?所以,當他在父城預感到劉縯的死亡之時,掩面慟哭,鄧晨勸他,他對鄧晨道:你不懂的,你不懂的。他這些不可告人的隱秘心事,鄧晨當然不懂。
劉縯死時,是否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當時蔡少公說出這句讖語的時候,劉縯和鄧晨都在場,鄧晨已經信了,劉縯是否也同樣信了?如果劉縯相信他的弟弟劉秀將為天子,則劉縯的自殺越發顯得悲涼,他已經知道自己是劉秀的障礙,他之所以痛快赴死,正是為了給弟弟劉秀讓出道路,而他也獲得瞭解脫,因為天子之位永遠只有一個,如果他也想要,劉秀也想要,結果就只能是兄弟相殘,而那是他最不忍見到的人間悲劇!
而如此說來,李軼和朱鮪又何罪之有,他們並沒有殺死劉縯,是劉縯自己放棄了生命,或者說,真正殺死劉縯的兇手,竟然就是他劉秀。
人心從未如此光明,人心也從未如此黑暗。
對劉秀來說,倘若生無意義,死則更無意義。倘若活著可恥,死則更加可恥。無論是生是死,他都將揹負沉重的罪孽。他所能做的,只能是兩罪相權擇其輕,在罪孽中堅強地活下去。他只有活著,才能用餘生來給自己贖罪。畢竟,劉縯的血不能白流,他的屈辱也不能白受。
棗桃梨——早逃離!
是的,他將逃離。他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站將在什麼地方,但他將不憚漂泊流浪。未來的命運,模樣隱藏於暗光,雖然道路暫時還無法看清,但他畢竟已經知道了方向。
他將活下去,在他死之前。
編後記
本文是曹昇繼流血的仕途》後第二部作品,繼李斯與秦帝國之後,曹昇再次縱橫西漢末年、王莽新朝這一段歷史的荒野。
語言風格上,也仍然延續了曹昇一貫的特色,經典史籍、名家名言,信手拈來,往來古今,其思索任我馳騁,其深度,其力度,同類文中罕見。雖不符合傳統文學的文字要求,卻不失為一種文風的先鋒探索,融歷史典籍、名家詩詞、民俗諺語、幽默簡訊、世說新語、網遊語言、新新人類於一體,且試舉幾例說明:
〖劉秀一笑,道:“冷靜,冷靜,這才剛剛開始呢,好事還在後頭。等生意更紅火起來,咱們再成立一支驢車隊,把咱們的驢車隊都送上市場,簡稱上市。你說,那得多美氣啊。”
王莽決定宣戰,治理國家,不是請客吃飯,更不能有婦人之仁,正如樹枝必須修剪,然後才能茁壯,稗子必須連根剷除,禾苗才能健康,森林必須隔三差五來場小火,然後才能避免大火,道法自然,大亂才能大治。王莽愛民如子,但他連親子都忍心殺,何況是養子?他將因真理之名,因愛之名,來一場大掃除、大肅清,殺光這些叛逆的流民,絕不能讓他們阻擋帝國前進的車輪。
劉稷殺罷汪九,再殺其餘賓客,還劍入鞘,四顧茫然,總感覺意猶未盡,於是以衣蘸血,胡謅了一個名字,題壁曰:“殺人者武松是也。”
的確,和赤眉相比,劉縯更具有英雄氣質,用今天的話來說,劉縯比赤眉更有賣點,更有賣相。
……〗
等等,不一而足。可以說,天馬行空的想象,令人驚心動魄的文字,犀利的文風,深邃的哲學思辨,無厘頭的搞笑,使本文讀起來酣暢淋漓,讀後卻引人深思。
…
嗜血的皇冠(下卷)》
第一章 飛龍在天
【No。1 出洛陽記】
這段禱詞寫在下面:
“我們在天上的父,我們日用的飲食,今日賜給我們。免我們的債,如同我們免了人的債。不叫我們遇見試探,救我們脫離兇惡。因為國度、權柄、榮耀,全是你的,直到永遠。”
漢更始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