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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真是詐唬,一驗牌便知。劉秀徐徐還坐,振衣正冠,召傳舍長,道:“請邯鄲將軍進來。”
不出劉秀所料,傳舍長確在詐唬。他早就懷疑劉秀等人非但不是邯鄲使者,沒準還是什麼逃犯。真的邯鄲使者,敢於鮮衣怒馬,玉劍珠履;敢於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反觀劉秀等人,衣衫不整不說,連剩飯剩菜也要爭搶,哪有半點官老爺的做派?傳舍長謊稱邯鄲將軍駕到,正是意在試探劉秀,要嚇他個落荒而逃,不打自招。
劉秀非但不逃,還公然找他要人,傳舍長不免有些措手不及。他將自己的慌亂掩飾得很好,臉上堆著職業的膩笑,回覆劉秀道:“將軍剛剛入城,馬上就到。”
傳舍長垂手站在劉秀下首,低眉順目,雖然和劉秀沒有眼神的直接接觸,卻也是另外一種對視,彷彿在說:哥們兒,別裝了,咱們都心知肚明,你不過是在打腫臉硬撐。裝著多累呀,還是起身跑吧——你一跑,老子就追殺你!
這是一場不見硝煙的神經戰。語言、體位、目光、氣場,乃至於沉默,都是雙方交戰的兵器。
此情此景,讓劉秀感覺自己是被一頭猛犬盯上,而要對付猛犬的威脅,首要便在定力,萬不可倉皇而逃,必須原地不動,只要你不動,猛犬之計策,最多也只是衝你狂吠而已,並不敢輕易發起襲擊。劉秀於是對傳舍長罵道:“既然如此,還不趕緊加酒添菜!等邯鄲將軍一來,好與我痛飲!”
傳舍長低著頭,膩笑道:“那是,那是。”說完,倒退著出了門。
劉秀無事人一般,示意諸將,吃好,喝好,喝好,吃好。
經過這麼一番折騰,諸將的吃相頓時斯文了許多,豈止是斯文,根本就是食不下咽。反觀劉秀,此前吃相斯文,此時卻吃相生猛,恰和諸將相反。諸將見劉秀據案大嚼,吃嘛嘛香,受其感染,也隨之心安不少。
劉秀饕餮之餘,又命鄧禹再三催促傳舍長:“邯鄲將軍人呢?怎麼還不來?”傳舍長只能不斷圓謊:“在路上,已經在路上。”劉秀肚皮已飽,拍案大罵道:“久等不來,究為何故!留語邯鄲將軍,前路當再相聚。”罵罷,率眾揚長而去。
傳舍長眼巴巴地望著劉秀一行遠去,不敢阻攔。身旁小吏不甘心地問道:“就這麼放他們走了?”
傳舍長意味深長地一笑,道:“過了我這一關,並不算完。現在,就要看他們自己會不會犯錯了。”
小吏問道:“他們會犯什麼錯?”
傳舍長得意地答道:“他們若是前往幽州的邯鄲使者,必然從北門出城;若是逃犯,必然從南門遠遁。我已命人給城門看守帶話,北門可一路放行,南門則格殺勿論。”小吏聞言,拜服不已。
劉秀等人趕路心切,也無暇深想,徑直奔南門而去。等到了南門,見大白天的,南城門卻緊閉,劉秀這才醒悟犯下大錯,急忙撥馬回頭,意欲改走北門而出。忽聽身後傳來城門開啟之聲,轉身望去,透過緩緩開啟的城門,自城外射進一片光明。南門守吏從城樓探頭而出,對劉秀叫道:“天下事未可知,焉可鎖閉長者。諸君努力前行。”
大人物創造歷史乃是一般規律,但也有許多時候,歷史卻又不可思議地掌控在小人物的手上。南門守吏者,並不曾在史冊留下姓名,但他在這一瞬間的這一決定,卻無疑左右了史冊的書寫,改變了歷史的程序。
劉秀等人見城門閉而復開,不勝欣喜,連連向城樓拜謝,於是出城。
劉秀一行離開饒陽,晨夜兼行,一路南奔,有了饒陽的教訓,這次說什麼也不敢再入城了,肚子餓了,也打落牙齒和血吞,一忍再忍。一路之上,蒙霜犯雪,寒風如刀,面皆破裂。行至下曲陽,傳聞王郎大軍正從身後追來,諸將無不驚恐,勉強前行。再至滹沱河,前方探路的斥候回報道:“河水流澌,無船,不可渡過。”
聽聞前路已斷,諸將越發躁動不安。難不成,這滹沱河正如項羽之烏江,將目睹他們最後的埋葬?
一片陰鬱絕望的氣氛之中,劉秀的聲音顯得格外堅定而響亮,怒叱斥候道:“大膽妄語!”指著王霸道,“王將軍前探。”
王霸得令,打馬奔至滹沱河前,放眼望去,斥候何曾妄語!只見河水裹挾著浮冰,急速奔湧,河面上一片舢板也無,如何能得渡過?
王霸倒吸一口涼氣,但等他向劉秀回報之時,胡話卻張口便來:“滹沱河冰凍三尺,車馬可渡。”
王霸心裡很清楚,劉秀為什麼會特意選中他再去打探,絕非因為他的眼神比斥候好,而是因為他懂得忽悠。他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