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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支尾隨至此地,並不上前擾他,隔了幾棵樹靜靜觀望,待他睡得透了才轉出來,走到他身前拾起竹筒,晃一晃,水還在,便收進懷裡。
他拄著龍頭杖注視那男子良久,眼中紅光隱現,最後一撇頭走到甘泉邊上,摞開袈裟,自腰上解下一個扁皮囊,打滿了泉水,取路投西北而去。
他前腳剛走,後腳那男子就坐了起來,連連拍打心口:“嚇,嚇的小命送去半條,也虧他能忍得住沒動手。”
原來這魯男子正是善緣所扮,為了彌補身形的不足,她還特意在內衫裡揣了棉花,這時冷汗熱汗齊流,只覺得渾身黏答答難受得很。
她拉著衣襟扇了扇風,撩開衣袍拿出一個拇指長短的竹管來,前面穿街過巷時她不忘留了點竹筒裡的藥水,只倒了少許兩三滴出來,料想薛支不會發現。
本來打算整筒倒換的,但到底她還是沒那個膽氣,耍耍他還要拼上性命,不過總算弄到了藥水,她略通藥理,有閒試試看能不能辨出其中的成分。
這親密接觸的日子還在後頭,善緣不免憂心自己的安危,和尚武功高強,自己能拿得出手的只有一身上乘輕功,但前面看那和尚在陡坡上疾走如飛,輕功也是好到不像話,萬一不小心被他逮到那真是小命休矣……
據說血毒隨氣而動,氣止而毒止,她靈光一閃,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主意。
!!!
薛支離開甘泉鎮,沿途尋小販買了乾糧,在路上又行數日,來到一片谷地裡,只見地勢起伏,丘陵綿延,地上稀稀拉拉覆著黃草皮,暴露出來的土層乾涸開裂,腳踩上去硬巴巴的,就像走在石板路上。
這荒谷地縱橫寬敞,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是人煙罕至的地方。薛支在谷裡走了一整天,酉牌時分,遠遠望見一座大院。
走近一看,見院外四四方方圍著一圈高牆,牆垣殘缺,牆根下碎石散亂,像是座廢宅。繞到另一面,見院門大敞,便往裡走,門後是一條狹窄的長廊,廊後又是一堵牆,只不過裡面這道牆比外圍要矮出一丈來寬,牆面上嵌著一排門窗,牆頭斜搭著瓦楞,原來是座回字大院,專供搬遷戶臨時居住。
薛支見那一排門板窗,破的破殘的殘,窗花間,梁頂上都掛著蛛網,顯然是許久沒人打理。也不進到內院裡,只靠著牆就地盤坐,斜倚了龍頭杖,取下肩上的乾糧包拆開,拿出饅頭果腹。
吃不到一半,院門處又進來一人,是個頭髮半白的老嫗,一手夾著陶土罐子,一手拄著柺杖,顫巍巍往裡走,見院裡坐了個人,驚呼起來,“喝!咋跑來個大和尚!”
薛支收了包裹,起身行了一禮,道,“叨擾了。”提了龍頭杖要走。wωw炫③üw w書còm網
那老嫗連著“哎喲”三聲,哀聲嘆氣地抱怨,“瞧瞧眼下的出家人噥,都是些啥德行?老人家受累也不來幫忙,沒瞧見似的,苦了我這把老骨頭,還是個和尚咧,咋半點兒慈悲心腸都沒有?”最後一句話回頭扯著嗓子,就像是特地說給薛支聽的。
薛支一隻腳已跨出門檻,聽她這麼一嚷,又收了回來,走到她身後問道,“不知老前輩有何需要小僧相助?”
那老嫗嘟噥,“還算你這和尚長心。”轉身把陶罐子塞出去,毫不客氣地下命令,“來,幫我把它抬進屋裡。”說著朝左邊走到第三戶入門。
小屋約有一丈見方,泥磚牆壁,左手靠牆放著一張木桌,另有兩條長凳塞在桌肚裡,桌旁靠窗安了個土灶,右手泥臺子上疊著鍋碗瓢盆,臺下一口水缸,當中架了一張圓木拼成的床板,板上鋪了床單被褥,布邊線頭糾結成一團,全皺巴巴的,看起來破破爛爛。
那老嫗從缸裡舀了一勺水就瓢喝了解渴,喝完往鋪子上坐定,喘息片刻,招手叫薛支進屋,拍拍手邊的泥臺子,使喚道,“就放這上邊。”
薛支依言照做,把陶罐擺在臺子上,轉身要出門,那老嫗拎起柺杖往前一插一挑,柺杖頭就絞住了薛支的袈裟。
薛支停步回頭看去,聽那老嫗道,“你這和尚倒老實,來,坐!”把柺杖抽出來朝桌肚底下一掏,抬了條長凳放在薛支身後。
薛支見她用細細一根柺杖就將長凳託得四平八穩,手連抖都沒抖一下,與進門前判若兩人,分明是有功夫底子的人,何以初時要裝作年邁體衰的模樣?
他尋思在心裡,表面上卻不露聲色,道了聲謝,把龍頭杖夾在腋下,緩緩坐下來。
那老嫗指了指他肩上的乾糧袋,“方才是老身擾你進餐,這會兒歇下來,正好給你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