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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初聽似乎很平淡,甚至都讓人感覺不到他是希望我這樣做,更像是自言自語。然而稍一品味,我卻馬上覺得他那平和的語氣中似有無盡的力量,綿綿不斷地朝我逼過來,使我想象不出如果不按他的要求做會是什麼後果。於是我似乎在有意無意間,又照了照鏡子。那個惡魔消失了,我的憂鬱的面孔重新回到了鏡子裡。
“是菩薩顯靈嗎?”我愚蠢地問。
“你又添了業罪。”
我明白過來,立刻抽了自己一耳光。念無立刻指出:“再添業罪。”
我對於不添業罪已不敢抱有任何的指望了,反抗佛法教義之心頓時徹底滅絕。我卑恭地說:“我知道我對自己惡貫滿盈,十惡不赦,就我自己而言,已不可能脫離苦海,敬請煩勞大師指點迷津,勸化殘生。”
“這是一面照妖鏡。所謂的妖,不是鬼怪小說裡的那種妖精怪獸,其實就是指的人的慾念。一個知道自己該有什麼慾念就生什麼慾念的人照出來的是人的面孔,而一個總是生有自己無法實現的慾念的人照出來的就是你剛才看到的恐怖的魔怪,那是你扭曲的靈魂,被菩薩放大後罩住了你的面孔。老實說我都被你嚇了一跳,我本以為你經歷了這些年的磨難之後,應該對人世已經灰心喪氣,不會再有多少膨脹的慾念,哪知你的魔怪的面罩依然如此可怕、恐怖,這是一種超過了恐怖本身的恐怖,其實質是按十數倍計的,你知道嗎?噢,天啊,所以我縱然修佛經年,竟也被嚇了一跳。你說說看,你的業罪有多大?”
“為什麼存有過分的慾念是業罪呢?”
“因為你實現不了,必然為其所困,也就等於說你肉體的苦和精神的苦都是自己給予自己的。不要以為自己對自己犯罪就可以得到寬恕,佛家認為這種罪孽其實比你對他人犯罪還要嚴重,還要不可原諒,因為對他人的犯罪一般來說倒還符合人的惡劣的本性,可對自己犯罪符合本性嗎?故天下至惡,莫過於戕害本性。這面銅鏡照過不知多少人,我還從來沒看見誰照出過像你剛才那樣的醜陋的魔怪。”
我只覺全身冰涼,額頭直冒冷汗。
“我的業罪既然這麼重,那還能夠消除嗎?”
“說了就看你心誠不誠。”
“我應該有什麼樣的態度?”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這我知道。”
“知道?那你說說,什麼意思?”
“無所謂色,也無所謂空,你以為‘色’了,那就‘色’了,哪怕你實際‘空’著,你以為‘空’了,那就‘空’了,哪怕你‘色’著,色非色,空非空,色非空,空非色,色中有空,空中有色……到底是色是空,誰也說不通。”
“解得不錯,可惜最後一句荒唐,既然誰也說不通,那要佛家何用!佛是能說通的,關鍵是聽的人懂不懂。”
“那到底色即空還是空即色?”
“無色無空。”
念無的最後這句話彷彿把我帶入了一個遙遠的世界,那個世界模糊而又透明,好像是我曾見識的,又好像從來沒見識過,我自以為熟悉它,細一想又發覺其實根本不熟悉,似乎正合著“無色無空”的那樣一種神秘莫測的意境。念無靜悄悄地退開了,我長久地留在觀世音面前,要準確地解剖念無的思想,唯有先跟觀音進行這樣沒有語言的交談,從它所傳導給我的氣息中慢慢體會佛義的精深奧妙。
菩薩後來問我:“你還有什麼不懂的嗎?”
我說:“我知道念無的話都是對的,確實,這些年來我對自己犯下了無數的罪過,業孽深重,我其實並不在乎除去業罪,可我不明白的是除去之後該怎麼辦,難道任由虛空的靈魂去填充我剩餘的人世辰光嗎?難道這樣做就不是業罪嗎?我想,也許這樣更應該是一種業罪吧!念無一直沒有解釋這個問題,所以我還是很迷惑。”
觀音用那遍佈宇宙的陽光一般的微笑對我現出了一種肯定的表情,我感覺我的疑慮與它的佛心在這一刻相合一契。
“祝賀你,卑微聰慧的俗家弟子,你開始走向大光明瞭。”
說罷,觀音駕著它的蓮花白雲,飄然而去。這是它的一慣做法,從來不伸手相助,只是指明方向,既救苦救難,卻又不使人過得很順利,讓人歷盡劫難修正果,它在《西遊記》裡對待孫悟空就是這樣的。
我其實意猶未盡,還想找念無求教一點佛義,感覺只要再談一談,或許就可以心靈通慧了。卻是怎麼也找不到他。正想問一個和尚,忽然明白過來,我覺得他一定是有意躲著我,要我自己去解決剩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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