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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問題。是的,一定是的,他領我走出了黑夜,在拂曉時分悄然而去,那意思非常明確,即這種情況下我如果還不能走向光明,那我就是命中註定消不了業罪,誰也救不了我。
我開始向山頂攀登。初秋的山上跟仲夏一樣炎熱,甚至還多了幾分躁熱,叫人在忍受酷暑的同時還得忍受一種好像渾身的毛孔被烤得紛紛爆裂的痛苦感覺。幸而今天我是挾著嶽麓書院的儒氣和麓山寺的佛氣上來的,前面又可望見神聖的道宮在朝我揮手致意,那是另一個層次的母愛,它很大程度上解除了我的疲勞感和爆裂感,使得我能非常輕鬆地攀登這最後一段陡峭山路。林木茂盛,山風強勁,呼嘯聲聲,使人不免在十分的焦躁乾熱中竟也生了幾分春心,而這樣的春心最後轉化成了一種涼爽,越往上爬,越有一種很享受的感覺。我的到來好像使一些鳥兒很高興,它們紛紛唱起了歌謠,將它們嘹亮的聲音箭一般刺向天空。我覺得它們似乎是在無意中為我指一條通天之道,在為我營造一種跟我的心境相契的氣氛。
第十四章 牛年十三
登上山頂的一霎那,我的感覺就像是登上了天庭,漫遊在蒼茫的雲海間。在山下時,我看到的山頭是一片朗朗的山峰翠色,不知怎麼到了頂峰就發現雲氣起來了。是很難在山下看到這樣的雲氣,還是山峰特意為我準備的這種景觀,要我產生昇天的感覺,我不知道,但願是後者,唯有善解人意的山峰才能為我的這趟攀登增添更多的現實意義,甚至具有啟迪思想的意義。我嗅著這股雲氣的味道,疲倦一掃而光,心靈好像不再被皮肉包裹,躍出了胸膛,完全沐浴在了金色的陽光下。雲氣越來越重,它們不斷從四周山岫間冒出來,向山頂彙集。我感謝它們,我絲毫也不懷疑,它們是來歡迎我的,也許它們希望憑藉我的靈魂的飛翔升上九天。太陽漸漸偏西,它渾圓的形狀因為位置的移動而略有缺失,然而卻似乎更鮮豔了,將其光芒像紅色的液體一樣洇透著它四周的藍天和白雲。山風更加的強勁了。先前我以為這股風是從松林間吹出來的,現在才知它竟是來自宇宙,來自四面八方,然後像梳子一樣從山頂沿著松林的樹冠向四面八方均勻地梳理著,彷彿給一個戴著藍色假髮的人梳頭。許多松果在林子裡叭叭叭地掉落,滾下山澗和溪流,和著風聲濤聲形成了一種特有的旋律,似萬千細碎的鼓點,捶擊著我赤裸的靈魂。
我是經常站在山頂遠眺的,如果說從前的遠眺僅僅是欣賞風光,其中間雜著那麼一些喜怒哀樂的話,那今天的遠眺則要複雜多了。欣賞風光當然是不可或缺的,喜怒哀樂也少不了,但更重要的是我得從中看到過去和未來。過去是天邊數朵已經被撕破的白雲,已不值一觀,未來呢,似乎就應該去藍天和紅日中尋找了。真若如此,當然善之又善,可我實際上幾乎沒有什麼勇氣相信。我想,我的未來大概最大的可能是一種灰色,現在的天空中是找不到與之對應的雲層和色彩的。灰色,這個理智的念頭使我身上頓時出了一層冷汗,渾身燥熱、疲勞的感覺就徹底消失了。面對一輪正慢慢走向黃昏的鮮豔的紅日,我的心開始發涼。灰色是我最不喜歡的一種顏色,因為它呆板,索然寡味,它甚至還不如使人痛苦的黑色來得痛快淋漓。可惜,我知道這不是我喜不喜歡能決定的事情。既然登高望遠,就不應該被自我意識束縛目光。
天空中彷彿響起了美妙的音樂,我疑心那是從天庭裡飄來的仙樂,也許此刻在陽光密集的空中正有一位神仙飄然而過,我看不見它,它卻能昂然地嘲笑著下面的山川河流和螞蟻一般渺小的人類,吐出一縷清香,融合在山峰四周淡薄的雲霧中。
我深情地聆聽著。聽到了什麼?不知道。只知道很柔和,妙不可言,將我每一根毛髮都撥動了。
陽光中飛來了幾隻雁雀,它們披著金色的翅膀,上下翻騰,彷彿在為這座山峰舞蹈。山林似乎受了感召,就搖動得更厲害了,紛紛將它青碧的綠色撒進陽光裡,撒進那無邊的仙樂中。整個世界盪漾了起來,好像在享受無盡的幸福,每一個分子都是快樂的一個音符。然而,真是這樣嗎?我立刻知道其實是有那麼一點小小遺憾的。這遺憾就是我自己。我能感受世界的快樂,卻並不能因此嚐到自己的快樂。如果說我在這其中多少有點收穫的話,那頂多是整個世界的快樂的一點碎末,成了我的可憐的全部的快樂,並且很快的,當南嶽回雁峰吹來帶有幾絲悲涼的秋風時,這些快樂的碎末就立刻被吹得無影無蹤了。但我知道,它們小部分落進了山澗的清泉,大部分則飄到了遠處的湘江,隨著一浪浪的波濤,默默地向洞庭湖流去。
雖然我也很想隨波逐流,去洞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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