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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一世的英雄來說,對個人的能力越保持驕傲和自信,就越感覺到在歷史與命運的巨大壓迫下個人的渺小和無能為力。這種感嘆命運無常的悲觀意識,在先秦詩歌中幾乎是不存在的。而自《垓下歌》以後,漢代詩歌中充滿了這樣的感嘆,並且在漢末魏晉間達到高潮。
與《垓下歌》相呼應的,是漢高祖劉邦的《大風歌》:“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劉邦藉著秦末農民戰爭的大風暴登上皇位,成為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出身於社會底層的最高統治者。劉邦是戰勝了項羽的英雄,但他的《大風歌》卻也貫穿著關於命運無常的感慨。《漢書…高帝紀》載劉邦當年曾“慷慨傷懷,泣數行下”,說明他的內心隱藏著深刻的悲哀。
漢武帝劉徹寫出了著名的《秋風辭》:“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本黃落兮雁南歸。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泛樓船兮濟汾河,橫中流兮揚素波。簫鼓鳴兮發棹歌,歡樂極兮哀情多,少壯幾時兮奈老何?”作為一個強大帝國至高無上、功業煊赫的帝王,漢武帝深知自己也難以逃脫老與死的威脅,因此,在詩中抒發了樂極生悲、人生無常的感傷。這是一首優美的詩歌。沈德潛在《古詩源》卷二認為此詩為“《離騷》遺響”。《秋風辭》是漢武帝的代表作,也是詠秋的名篇。
在楚歌盛行的同時,新的詩歌形式也在萌芽產生。在西漢中期初步形成的五言詩和接近於形成的七言詩,在當時雖然還只是楚歌的附庸,但在後來的文學史上卻越來越重要。
就五言詩來說,如果要說零散的五言詩句,早在《詩經》中就已出現。《楚辭》中的一些詩句若去掉語氣詞“兮”字就更普遍。但西漢初年才出現五言詩形式的作品,最早的是虞姬的《和項王歌》:“漢兵已略地,四方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唐代張守節《史記正義》從漢初陸賈所撰《楚漢春秋》中引錄了這首詩,始流傳至今。宋代王應麟《困學紀聞》卷十二《考史》認為此詩是我國最早的一首五言詩,可見其在中國詩歌史上的重要地位。
虞姬還有兩首四言詩。一是《採芝操》:“皓天嗟嗟,深谷逶迤。樹木莫莫,高山崔嵬。巖居穴處,以為幄茵。曄曄紫芝,可以療飢。唐虞往矣,吾當安歸。”另一首是《歌》:“莫莫高山,深谷逶迤。曄曄紫芝,可以療飢。唐虞世遠,吾將何歸。駟馬高蓋,其憂甚大。富貴之畏人兮,貧賤之肆志。”由此來看,虞姬還是一位有相當詩歌修養的了不起的女詩人。
漢高祖姬戚夫人寫有一首基本上是五言的《舂歌》:“子為王,母為虜。終日舂薄暮,常與死為伍。相離三千里,當誰使告汝?”
漢武帝時期的樂人李延年的《佳人歌》,除一句外,通篇都是五言:“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漢成帝妃嬪班婕妤善於辭賦,有良好家庭文化修養,她的兄弟伯、遊、稚都是當時的著名學者。她有一首《怨歌行》(又題《團扇》)是一首詠物言情之作,《文選》、《玉臺新詠》、《樂府詩集》均收入,均題班婕妤作,寫得非常出色:“新裂齊絝素,皎潔如霜雪。裁為合歡扇,團團似明月。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常恐秋節至,涼飈奪炎熱。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此詩是樂府歌辭,屬楚調曲。《漢書…外戚傳》說班婕妤為趙飛燕所譖,遂求供養太后於長信宮,詩蓋為此而作。詩中以團扇自比,想象優美貼切;以秋扇見捐比喻女子遭棄,反映了封建社會中婦女被玩弄被遺棄的普遍悲劇命運,尤為新奇而警策,是前無古人的創造。其形象超越了宮怨範圍而具有更典型更普遍的意義,對後來的“宮怨”詩影響很大。在後代詩詞中,團扇幾乎成為紅顏薄命、佳人失時的象徵。鍾嶸評曰:“《團扇》短章,辭旨清捷,怨深文綺,得匹婦之致。”
從以上例子可以看出,西漢初期的上層統治者都有深厚的詩歌修養,曾經受到詩歌方面的教育——或者是正規的學校教育,或者是民間的詩歌教育。
如果從樂府民歌來看,一般認為漢武帝時代採錄的“吳楚汝南歌詩”之一的《江南》,已經是完整的五言詩:“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漢書…五行志》載成帝時童謠:“邪徑敗良田,讒口亂善人。桂樹華不實,黃爵巢其顛。故為人所羨,今為人所憐。”這首民謠雖然語言較為樸素,但已經是隔句用韻、無雜言句的標準的五言詩形式。同為《漢書》所載的成帝時民謠《尹賞歌》也是這樣的情況。這種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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