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頁(第1/2 頁)
“陛下前日被刺殺,至今生死未卜,今日這祭祖,又當如何祭法?”
“是與不是尚在兩可之間,只是這祭祖怕是今日定難成行了。”
“至今太醫院的一眾太醫還在儀元殿中未出,卻也不知陛下到底如何了,這幾日城中百姓將這點猜疑早都傳遍了街頭巷尾,再這般下去,若是陛下今日還不給個說法,恐怕民心也無法可安了。”
“你急什麼,就算是陛下不站出來,也總有相國還在,就算這天大的事真出了,還能輪到你我頭上不成。”
此言一出,卻是引來一陣嗤笑:“相國?這三日大事,可曾見過暄相露面?說來陛下昔日也是日日朝上人前的喚著一句老師,此等大事,竟是這麼巧的就病了,呵,可真不愧是當朝相國,連病都病的這麼合時節。”
這一番話,捅破了眾人心中最後一層窗紙。浸淫官場廟堂的人,自然從不會相信什麼巧合二字,說到底,所有的巧合都不過是有心人安排的恰到好處的手段而已。就如此番,論是誰也不會相信暄相是真的病在府中。誠然,人心趨使歷來如此,能講出這番話的人,莫說是當著暄景郅的面,就算是立在相府門口恐怕也是半個字都蹦不出來。但若說起背後論人長短,也恐怕無人能比這些人做的更為熟稔。想來心中極度不平衡又沒有絲毫可以拿出炫耀的本事時,也便只有靠天馬行空的想象去論別人的長短而從中尋到一兩分自欺欺人的安慰罷了。
一番議論,亦夾雜著許多有用無用的訊息,楊千御立在前方有意無意的聽著,卻也終究做不到全然安心。他被北豫禁在宮中足足三日,三天,他接不到來自外間的絲毫訊息,這三日的忐忑不安,恐怕是他楊千御此生過的最糾結的三天。直到今天,他始出宮門,卻並未看到暄景郅。他不知道那晚咸陽宮門外究竟發生了什麼,今日聽著這番議論,他才始覺掛心,莫不是那晚他真的出事了?否則,這三日的毫不露面也實在太過蹊蹺。
醫家多道人有五識:眼、耳、鼻、舌、身。但佛家又云六識,多出一識則為意。所謂意識,事實上便是個誰都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古往今來從未有人能瞧得見摸得著,可若說沒有,它也確實是真真實實存在的。就如此時,不知是從誰人開始閉了嘴,不過須臾的功夫,方才還七嘴八舌議論紛紛的一眾人群便這樣閉嘴靜了下來。驟然安靜,也不知為何眾人的目光便不約而同的向後看去,目光所到之處,卻足以叫眾人瞬間嚥下所有的話頭。
足足三日沒有動靜的暄相,便這樣負著雙手一如往常的走過。一襲玄衣墨袍官服穿戴的規整服帖,頂冠束在髮髻紋絲不動。唇角輕抿,比之平日卻是多了幾分冷厲,不見平日的絲毫溫潤,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放出的氣場,駭得一眾人個個眉目低垂。這其中,又尤以方才帶頭挑話之人最為心虛。
暄景郅目不斜視行來,雙足踢著寬大的衣角,所到之處,眾人自覺避讓。不過須臾,將近百餘位大小官員便分立兩旁讓出一條一人寬的通道。待行至首位,暄景郅目空一切的眸光方才挪回至眾人身上,有意無意帶了些凌厲一一刮過人群。下首一眾官員不論心中如何想法,卻終究礙著禮數,紛紛拱手見禮,道上一句:“暄相。”
暄景郅抿著唇面無表情,氣氛便悄然有些僵硬。誠然,暄景郅今日這般可以放出的氣勢,沒有幾個人不為之心驚,哪怕是如今穩居帝位的北豫。僵持了片刻,暄景郅倏然勾唇一笑,卻笑得沒有絲毫溫度,甚至是眉梢眼角都盡帶著冷如冰渣的冷厲,語音出口,也是極淡極短的三個字:“客氣了。”
分明是一句客氣的還禮之語,偏生被暄景郅說出了一股居高臨下之感。一時間眾人訕訕的立在那裡,尷尬的氣氛便這樣漸漸蔓延開來。暄景郅浸淫官場多年,似這般不與眾人面子的,卻是開天闢地頭一遭。不過,眼下的暄景郅卻絲毫沒有顧及這些的心情,他昨夜解毒醒轉,聽到的接二連三的訊息沒有給他須臾喘氣歇息的時間。眸光流轉間暄景郅望向楊千御,兩人目光交匯,彼此皆是安心之態相交,一直提在胸口的氣放下一半,暄景郅才漸漸松下那根緊緊崩住的弦。心思迴轉過來,暄景郅勉力壓著體中的不適,雙腿痠軟的幾乎站立不住,膝蓋上猶如針扎般的刺痛也讓他後心一陣一陣冒著汗意。
不錯,他的毒,並未醫好。又或者說,他此身的後半,皆要在這種日日苦痛,天天針藥中了此殘生。雙睫微垂掩下眸中的苦澀,記憶忽閃間是昨夜傍晚他將將醒轉之時。
已經完全沒有意識的他被一陣勝過一陣的劇痛的強行拉回了感知。強撐著睜開雙眼,視線迷濛間看到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