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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分明潛藏著恩斷義絕的味道,程靈卻道的雲淡風輕,就像簡簡單單的說“今夜要下雨”那般隨意平靜。澄澈的毫無雜質的眼眸就那般看著暄景函:“老朽山野村夫,如何受得起暄家主如此大禮,公子不若早些回去罷,玄醫谷從不留外客。”
暄景函卻是急了眼。一貫是瀟灑自如的他猛然站起,緊走幾步伸手擋住房門,看著程靈:“先生自言家兄已被您逐出師門,那即便是這世間一個尋常人,先生焉有見死不救之理?為嫉私仇而罔顧性命,這便是先生懸壺濟世之所學所訓?”看著程靈目光漸深的眸子,暄景函繼續道:“兄長一生為扶君位罔顧自己身家性命,身為醫者對上門之人皆有求必應,便是政敵之女也悉心醫治,卻最後,不願救他的竟是他的授業恩師?”話及此處,暄景函已難掩心中悲憤,“先生,晚輩”
懇求之語剛道出口,程靈便打斷了暄景函,幾不可聞的嘆一口氣,本就空無一物的眼神遙遙望著咸陽城的方向。二十年前的舊情舊景如雲煙一般在眼前劃過,暄景郅自七歲時起便拜在他門下,一直至他十九歲,期間整整十二年的光陰,雖後幾年已不是日日相對,但終究那十二年的情分已然刻在那裡,任他雨打風吹,也許真的會磨礪的絲毫不剩。
這一日一夜,猶如油鍋翻滾煎熬的,又何止是身中劇毒的暄景郅。北豫靠在塌上,好像失了魂一般,除卻應對每日探子回報的訊息,睜目閉目,用飯飲藥,都機械的好似沒有絲毫感情。
一夜的光景,足可以發生許多事。皇帝傷重昏迷的訊息傳開,兵部與刑部首輔大驚之下立刻著人封城,成群結隊的兵士每隔半個時辰便會巡便咸陽十三街。此等陣仗下來,雖不至於真正猜到到底出了何事,但也鬧得各處商販世家謹慎再三,歷來諸如經營商場之人便沒有幾個真正是兩袖清風的,加之此時風聲愈緊,個個也都收了手腳偃旗息鼓的靜觀其變。天子腳下的百姓不比別處,如此一層一層道道環環相扣的風聲,饒是再無權無勢的平民也該猜得出此番事件非比尋常。是以,不出一日功夫,官府還未公開佈告,不知就從哪裡傳出了訊息,道是宮裡出了大事。
歷來流言之傳,始於口中。而即便是這始於口中看不見摸不到的東西,其威力卻委實不容小覷。往往一件事真相的掩蓋與否,便在於這流言傳播的範圍之廣之深。更何況,北豫有意叫人將訊息散出去,放眼京城,舉凡是在朝中或大或小有個一官半職的,都知道:亂臣賊子昨夜刺殺國君被捉,現如今陛下傷重昏迷,危在旦夕自然,還有人人都在心中思慮卻不敢宣之於口的:恐怕大周江山,又要易主。
訊息傳回尚書府時,顧言之出乎意料的露出驚詫的神色,隨之而來的,則是眼眸中由衷的讚賞一閃即逝,望著半合窗欞的蒼穹,頗有些感慨的喃喃自語:他竟有如此城府,當真是小瞧了去,還真不愧是他花費十年心血教匯出來的帝王上位者。如果,沒有他如今與暄景郅的不共戴天,如果沒有這中間數十年的恩怨。身為政客,浸淫官場,他亦願意為這位帝王鞠躬盡瘁,可惜,木已成舟,此生註定與他沒有君臣緣分。
老道如顧言之,自然不會蠢到去相信北豫傷重昏迷的鬼話。此一番佈局,他用南鵲枝、沈逸、北煜,幾乎是動用了手中七成的勢力,但目的,卻根本不是北豫坐著的那張椅子。他顧言之要的,是暄景郅與北豫徹底反目成仇,兵戈相向。這世上最殘忍的,不是白髮人送黑髮人,亦不是所謂的生離死別。親眼看著自己至親至愛之人對自己舉起長劍,親手揭開一切掩蓋事實的幕布,發現始作俑者竟是自己最信任的人,這記悶頭一棍,足以打垮所有人的意志,無論北豫還是暄景郅。
這一切,也只是開始。顧言之勾著唇角一抹冷笑,沈逸未死,南鵲枝也未損分毫,此一局,他已盡佔上風。這之後,便是靜觀其變且瞧好戲便是,步步算到,嚴絲密合,他暄景郅縱有天大的本事也沒辦法阻止北豫心中被他挑起的那股懷疑肆意增長的蔓延。至於三天後的祭祖國宴,只怕,到時便是一場好戲,不得不看呢。
相府
自暄景郅那夜中毒已經是第二日的深夜,如果不是多年內力的深厚還勉強吊著一口氣,恐怕此刻暄景郅早已命歸黃泉。此時的暄景郅已然沒有再硬撐著自己清醒的能力,毒液怕是已經深入血脈,攪的五臟六腑猶如火燒一般疼痛難忍。但道是昏迷卻也不盡然,暄景郅沒有一點意識,只每隔半個時辰便能疼的自胸腔中吐一口血,如此反覆,好似是無窮無盡的折磨,直到體內的最後一脈真氣回頂丹田而死。
沉寂的房中,只有夏燕青與暄景函立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