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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觸,師徒相對,卻是無言以對。
卻道是:寒鴉復起驚層雲,黃粱一生沉浮間。
小葉紫檀的雕樑畫棟極有古韻,門樑上一叢叢竹葉紋路雕刻的沒有絲毫跳刀的痕跡。窗邊的玄色桌案上一隻遠山香爐鼎的上方插著一支上好的倒流香,香柱上方星紅一明一暗忽閃不定。煙霧順著山丘的形狀倒流而出,不大的池盤中,便是雲霧繚繞之感,隨後逐漸散在空中
香味悠然,不失深沉,更是聞入鼻中直覺悠長寧靜之感是檀香。
暄景郅素來不喜焚香,因所居之處遍佈淡竹,平日裡身上的荷包也總是藏著幾片竹葉,故而周身自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竹葉清香。但是,室內燃香,又是檀香,這便是少之又少了,眾所周知,檀香,是靜心寧神的。
而這世間,能把暄景郅心神擾亂的,恐怕也沒幾人。其他的暫且不論,今日,定是北豫無疑。
暄景郅神色不明的瞧著北豫捧著茶盞飲水,心中到底是辯不清楚何滋味。他,總是習慣的,習慣了事事挑肩,習慣了翻手為雲覆手雨,習慣了北豫對自己的信任,也習慣了替北豫鋪平前方的路
當北豫用洛彬蔚試探自己時,他不知心底到底是何滋味。是該高興欣慰,還是該直面心底的那一處寒心?
或許,都有。
是自己親手推他走上的這條帝王路,這其中的曲折變化,也本該便是意料之中。他以為,在他決定的那一瞬間,便做好了準備,可,終究還是高估了自己。
這種被自己最珍視的人捅一刀的感覺,很痛
自那日回宮,他便變得有些不像自己,終日悶坐房中,不理外間,不問世事。他從來就是個理智的人,似這般能被心情左右,哪怕是放眼他這一生走過的四十載悠悠歲月,只怕也是為數不多。
但是,北豫作為國君傷的是暄景郅的心。不論是暄景郅也好,相國也罷,他都不能因此而置北豫不顧,置大周不顧,在其位而謀其政,這是他不可推脫的責任。
暄家的嫡長子,負擔的是整個暄氏一族的興衰;暄景函的兄長,便要替幼弟撐起一方天空。為了太多的人事,卻唯獨忘了自己,即便是想以三書六禮明媒正娶自己心愛的女人他都做不到,可惜,他沒得選,這是他的命。
“早些回宮罷。”陳述的語氣,沒有怒火,沒有失望,甚至連一絲一毫的情緒都不曾摻雜其中,只是很平靜,很平靜的告訴北豫,讓他早些回去。
瞧著暄景郅平靜的眸子,連日來積壓在胸腔中的委屈猶如洪水一般滔滔席捲而來:
“您跪也罰了,凍也捱了,現在又叫我回去,我不!”
“我何時罰你跪過?”
“那也沒讓我起來。”
瞧著北豫帶著委屈,含著倔強的眼神,暄景郅忽然覺得很頭疼。他從來不知,原來,這賬,還可以這麼算。
沉默,長久的沉默,空寂的室內彷彿除了二人的呼吸聲便沒有了其他聲音,寂靜無響的倒流香緩緩流淌似乎都能聽出聲音來。二人,相對而坐許久,眼神不曾相交,卻到底不再有當初的那一絲尷尬緩緩纏繞其中。
“師父,您惱我了。”陳述句,無比肯定。
像是心上一根重弦被人一撥,不知名的情緒頓時便被撩撥開來。目光蕩過北豫,雙唇輕抿:
“所以,你來此何為?”
“特來請罪。”眼瞼下襬,終究還是不敢再對上暄景郅的雙眼。
“請罪?”玩味一笑,暄景郅踱開幾步,清冷的聲音隨即接上:
“那麼,你請的是哪樁罪?”
“我”
“數的過來嗎?”
“惹惱師父,就是當徒兒的不孝。”
聞言,暄景郅竟是輕笑出聲:“那還坐著?”
低眉順眼的下榻跪了,北豫倒是真沒想到,暄景郅真的能認可他這一句話。畢竟,那些酸儒寫出來諸如《弟子規》一類的迂腐思想,暄景郅一直是嗤之以鼻的,表情苦澀,真是自搬石塊壓腳背。
與唇角的輕笑大相徑庭的是暄景郅眸中冷如三九寒天的冰冷,再開口,依舊是輕快隨意,但周身散出的冷意,便硬生生逼的北豫背上冒了一層毛汗。
“你今日做的每一個舉動,都是在討打。”
猶如三丈玄冰之下的泉水之中陡然升起的寒意,方才被真氣疏通經脈的北豫頓時覺得身上又涼了幾分。且先不必去論心中這衝擊過後是何滋味,就是面上,也難再勾出什麼像樣的表情。
討打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