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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珠待他是好,好到甚至有些過了。趙尹嘆了口氣,摸索著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冷茶,捧在手心。海邊漁村的風,總透著一股洗刷不掉的腥味,但吹過他身邊,漸漸便也芬芳起來,在屋內盤旋,嫋嫋散開。因為窗戶很小,所以屋裡光線昏暗,在不起眼處,土牆上一個鮮紅的小圓點似乎蠕動了一下。下一刻,這個鮮紅的圓點已經落在趙尹的後脖子上,鮮豔欲滴,似一顆奪目的紅痣。趙尹覺得癢癢,便伸手來摸,那紅點略微顫動,&ldo;咻&rdo;一聲就沒進他的血管裡去。相思入血,還沒到入夜,阿阮的第一個任務就順利完成了。二、魚的眼珠福來客棧,正吃晚飯的光景,吃飽喝足的阿阮卻已經靠在床柱上,頭一點一點地開始雞啄米。因為早先另一隻相思豆種到了她的血裡,蘇沫還是有些擔心,所以也不避嫌了,端著他的藥碗,坐在房裡慢條斯理地喝。果然,沒過一會兒,本來已經歪斜不支的阿阮突然&ldo;嗵&rdo;一聲坐正了,眼睛圓睜,直勾勾地看著自己的腳尖。&ldo;蠱蟲入了他的血,所以你身體裡的這隻也有了反應。&rdo;蘇沫見狀連忙過來,捏住她虎口的合谷穴,緩緩輾轉,&ldo;你可能會覺得不適,有點兒想吐,沒關係,一會兒就會好的。&rdo;阿阮還是呆呆的,眸光輕輕流轉,裡面的顏色卻一分分冷了下來,由無憂爛漫,慢慢變成了絕望蒼涼。蠱蟲之所以叫相思豆,是因為它們一公一母,被種入戀人身體後,即使遠隔千里,也能感覺到彼此的悲喜。現在,阿阮的心房就好像被千里之外誰的一隻手握著,正感受著趙尹的悲喜。一種寒涼,從骨子裡面透了出來,漸漸纏住了她的四肢百骸,扼住了她的呼吸。&ldo;你要分清你自己和他,不要被他的情緒左右。&rdo;蘇沫有些擔心,一邊繼續揉著她的虎口,一邊柔聲說話。阿阮還是呆呆的,好像是明白了,又好像沒明白,看著蘇沫,似乎變了一個人,忽然啞著嗓子道:&ldo;為什麼我感覺這情緒不只是他的,我也有過,就好像穿著棉衣浸在冰水裡面,每進一步都要出盡力氣,冷到死,累到死。&rdo;蘇沫色變。好在只過了一會兒,阿阮就醒過神來,兩手抱住頭,不住地打著噁心。&ldo;你大概又說對了,他不開心,一點兒也不,一口血堵在胸口的感覺……他不是真的甘心賣魚。&rdo;仔細體會了一會兒後她道,句子還是瑣碎錯亂,但語氣神色卻是正常了。&ldo;那他又為什麼要去賣魚?&rdo;蘇沫出聲,順勢撫平自己的情緒。&ldo;他好像很緊張、很期待……&rdo;&ldo;一樣能從柳珠這裡得到的東西。&rdo;蘇沫接話,接得天衣無縫。這次阿阮反應過來了,勾著頭看他,聲音也恢復洪亮,道:&ldo;我怎麼感覺你什麼都知道,好像在耍我玩逗悶子?&rdo;&ldo;我是在教你怎麼發覺真相。&rdo;蘇沫重又端起了他的藥碗,&ldo;趙尹的功夫並不很好。如果你實在好奇想要跟蹤他,只須不要離得太近即可。&rdo;夜很深了,雖然已經入了夏,但海邊的夜風還是很涼。柳珠躡手躡腳地起來,拿梳子蘸了許多桂花油,仔細把頭髮梳順,然後在腦後緊緊綰成一個髻。趙尹和她並不同房,睡在隔壁,柳珠凝神細聽了一下,覺得他應該是睡死了,於是赤著腳,更加小心地走出門去,悄悄帶上房門。當夜無風,海很安靜,圓月掛在半空,身影倒映在海面,似一對戀人,彼此依偎著緩緩起伏。柳珠站在海邊,將身上衣物脫盡,爾後雙手合十,伏地向月神行禮。低聲禱祝了一陣之後,她站直了身體,雙手合緊高舉,雙腳踮起,肌肉緊繃,將身體極度拉伸,到了一支梭鏢的狀態,爾後&ldo;嗖&rdo;一聲射進了海里。夏夜的海水微涼,而且沒有光源,入水很快一片漆黑。柳珠沒在水中,閉目閉聽,急速下潛。她要找的是螖魚,本來一直結群生活在深海,但在夏日月夜,它們的交配時節,懷孕的母魚往往會上浮生產。上一次她潛水,就曾抓住過一條,但那魚魚齡太短,最後沒能用上,如果想要抓住更大更有靈性的,她就得繼續下潛,挑戰自己從未到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