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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蹲下,突然把她拉起。她尖聲大叫,整條袖子都被我捲起,露出手臂。手臂上到處是傷,有青紫色的掐痕,也有被菸頭燙傷的痕跡。她死死咬著嘴唇,頭偏向一邊,一言不發。她的神情,是我從未見過的倔強與……悽苦。眼眶中飽含著淚水,卻拼命忍著不掉下來,她那個樣子,根本不是她現在的年齡應該有的。我問她:&ldo;究竟是誰幹的?!&rdo;她看我一眼又扭頭向另一邊,看樣子根本不準備回答我的問題。我抓著她的肩膀把她扯到我面前,讓她的臉對著我,說出了:&ldo;有我在,你根本不用害怕。說出來是誰,我不會饒了他!&rdo;她突然笑了,越笑越大聲。笑得眼淚都幾乎流出來,像是聽到了什麼世間最可笑的事。她的笑聲引來了很多人。劉叔帶著眾下人奔至,向我賠笑:&ldo;孫小姐的病又犯了,一做噩夢就跑出來拼命地掐自己……&rdo;我打出一記響亮的巴掌,沒有打在資歷甚老的劉叔臉上,打在了離得最近的一個男僕臉上。我當場大怒:&ldo;孫小姐成了這個樣子,你們還想編這等拙劣的謊話來矇混過關!&rdo;我沒能查下去,孃的說法竟然跟劉叔一模一樣。娘還說,之所以沒有告訴我,是因為怕我知道了後疑神疑鬼。&ldo;這麼大的家,一心一意過下去並不容易。&rdo;娘說著咳嗽了起來,看起來很勞心勞力。我突然開口:&ldo;可不可以讓我看看爹?回家這麼久,還沒有在爹面前盡孝過……&rdo;爹的臥房遮掩得嚴嚴實實。厚厚的簾幕遮擋著每一絲可能溜進來的風。天氣已暖,卻仍然燒著炭火盆。我站了一小會兒,已是汗流浹背,幾乎喘不上氣來。屋內有種奇異的香氣,爹不住地咳嗽,聽上去比娘嚴重得多。我得到了爹的許可,走過了三重屏風,撩起一卷簾帳,看到臥在紅木床榻上的爹,瘦得一把骨頭,憔悴了很多,頭髮都禿掉了大半。爹在吞雲吐霧,用一管精緻的煙槍吸著鴉片!煙霧繚繞中,爹乾癟的臉是蠟黃的,翻著白眼看我,像看一個陌生人。我倒退幾步,轉身奔出屋。我在娘面前說:&ldo;爹怎麼會抽上鴉片?&rdo;娘修剪著芍藥,淡淡道:&ldo;自從你走後,你爹就開始不顧別人的眼光逛窯子。還不是跟那幾個窯姐兒學得這一手!&rdo;孃的大剪刀&ldo;咔嚓&rdo;一聲,剪斷了一大枝開得正豔的芍藥。娘抬起眼皮,斜眼看我,眼白多於眼黑。孃的眼神分明在說:&ldo;若不是你,你爹怎麼會淪落到這般地步!&rdo;我不禁打個寒戰,一步步後退,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從娘面前逃跑。五、可怕的事實女學堂上演《羅密歐與朱麗葉》。藍芍扮演美麗而柔弱的朱麗葉。在舞臺上塗著厚厚的脂粉,在燈光的打照下和平日判若兩人,深情而憂傷地念唱著英文的經典臺詞。事實上,臺上的朱麗葉根本不是藍芍,而是我找的一個和藍芍有幾分相似的女孩子,化了濃妝之後不會被臺下的人看出。外面響起掌聲與喝彩聲。我戴著帽子和眼鏡,打扮成教工的樣子,和藍芍同處一封閉的辦公室。我當然知道從司機到家中大小傭人都成了孃的耳目。藍芍沒有和我廢話,只是急切地對我說:&ldo;可以救那個毀了容的女人嗎?她其實是……&rdo;破門而入的聲音,是劉叔帶著校警衝到我面前,喊著:&ldo;居然有人敢綁架孫小姐!&rdo;娘對我施了家法,搖頭說:&ldo;雖然芍兒長得很像當年的杜家二小姐,可她既然進了我們藍家,就是我們藍家族人,你……你這根本就是亂倫!&rdo;娘施起家法來無人能夠勸阻,我也不能反抗,被打得皮開肉綻。我的背部、臀部裹滿了紗布,鮮血往外滲,看起來很可怖。當然,娘不會真的下重手把親生兒子往死裡殘裡打。我的傷,都是皮外傷。請過來的大夫都說,我至少要養傷兩個月。藍芍壓根兒就沒有再來瞧過我一眼。劉叔說她和以前一樣,一樣地用功讀書,還說想考北平的女子大學堂。劉叔豎起了大拇指,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ldo;咱們孫小姐哪,當真和男兒一樣的有志氣!&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