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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追問下去,也許‐‐正是因為那個女人的臉太可怕。三、怪僻孫小姐此後我再也沒有見過那個有著一張可怕臉的瘋女人。只是幾天後問過娘,娘淡淡地說瘋子咬傷了人又差點兒拿斧頭砍人……然後就逃跑了,沒了下落。娘說話的語氣倒像是談論家中一隻走丟的貓或狗,也許在她心中,一個瘋掉的女僕還比不上一隻貓狗。回家大半個月,我只見過爹一面,在爹住的大房間裡,還隔著一道屏風,聽著爹嘶啞的咳嗽。所有人都說,老爺久病不愈,連嗓音都壞掉了。娘除了每天侍弄一大叢芍藥花,就是念佛誦經。香菸繚繞中,孃的臉,冰冷而陌生。藍芍本來每天坐著黃包車上學,自從我回來以後,每天用汽車來送她。她很安靜,或者說過於安靜。讓我一度以為她是啞巴。神情又是冷漠的,看上去……很怪僻。她終於開口說話,簡單的&ldo;謝謝&rdo;兩個字。上車說謝謝,下車也說謝謝。直到有一天放學,我用車帶著她來到城郊,一處有樹有花有溪流的所在。她不做聲,看著車外的黃昏,看上去似乎並不在意地方的陌生。我令司機自行離去,自己坐在前座,慢慢點上一根雪茄。她突然開啟車門,自行朝鎮上的方向走去。我跳下車攔住她,問:&ldo;你就打算這樣自己走回去?&rdo;她回答:&ldo;為什麼不可以自己走回去?&rdo;我把雪茄扔在腳下踩滅,開心地笑,說:&ldo;這麼多天,終於聽到了你說謝謝以外的話。&rdo;她看我一眼又低頭,臉上微微泛起一絲紅暈,但很快恢復了蒼白。向我鞠一躬,什麼也沒說,轉身向鎮子的方向走去。我一把抓住她:&ldo;你現在的言談舉止根本不像是你這個年齡的。究竟發生了什麼?&rdo;她低著頭,嘴角現出一絲嘲諷的笑容:&ldo;從小孤兒,寄人籬下。你覺得我可以像別的小姐那樣天真爛漫嗎?&rdo;聽起來是有幾分道理,只是她說話的語調分明機械。我在外拼搏多年,一個黃毛丫頭哄騙不了我。我撫過她的臉,低頭跟她說:&ldo;你是杜家的女兒,我不希望你過得不開心……你懂嗎?&rdo;她抬起頭笑道:&ldo;早就聽說藍少爺念念不忘一個杜家的女子,痴情多年,果然名不虛傳。&rdo;我斥責道:&ldo;什麼杜家的女子?那是你的長輩!&rdo;她開始大笑,似是聽到了什麼天下最可笑的事。她的樣子無禮至極,我卻無法像懲治一個家族小輩那樣懲治她。她大笑著說出一句:&ldo;你既然這樣在意杜家的……女長輩,為何一走十七年!&rdo;她的笑容很滄桑,這哪裡像個十六歲的少女?我忍住了沒有發作。遠遠跑來一撥人,為首的是劉叔,跟著一幫男僕,還有一輛黃包車。劉叔氣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說:&ldo;老爺、太太擔心孫小姐安危,特地命小的來接孫小姐回府。&rdo;我笑道:&ldo;汽車肯定比黃包車快,讓芍兒跟我坐車回。&rdo;劉叔彎腰:&ldo;少爺肯送孫小姐回府,再好不過。&rdo;司機已在我的命令下自行離去。我親自開車,藍芍坐在後座。一開始安安靜靜地坐著,到後來……似是想到什麼可笑的事,捂著臉笑個沒完。我咬緊嘴唇,一言不發。突然覺得‐‐她的樣子,簡直有些像有著可怕臉孔的瘋女人。四、傷痕累累半夜,我突然驚醒,風吹入窗欞,似乎有一個嘶啞女聲在遠處咿咿呀呀地唱。我摸出枕下的左輪手槍,跳窗而出。然而,奇怪的女聲很快止歇。只聽到風吹枝葉的沙沙聲響。我只披著一身黑繭綢的大褂,踏著軟底鞋,像個幽靈一樣潛入花園深處。走了沒多久,似乎聽到壓抑的女子哭聲。我加快腳步,哭聲戛然而止。樹叢深處躥出一個小小的身影。我一個箭步上前攔住,那個嬌小玲瓏的身影險些撞在了我的懷裡。她抬起頭,月光下滿臉的淚痕。我失聲道:&ldo;芍兒,怎麼是你?&rdo;她不說話,只是抱著肩膀蹲在地上,在風中顫抖。她的肩膀上,一大片衣衫都被撕爛。青紫色的掐痕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