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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躲過巡捕房的人,順利從那個小門出去,就得繞一圈才能到舞臺另側。傅翊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低著頭裝作若無其事地只顧往前走。才走了幾步,身後便有人用他聽不懂的外國話喊了一聲,他不但沒有停下,反而加快了腳步,剛到轉彎處,慌亂間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險些跌倒,褲兜裡的手槍不知怎麼就滑了出來,正掉在那人腳下,兩人的臉色同時變得煞白。
當著巡捕的面現了兇器,真是應了中國人那句老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面對著幾名圍過來的紅頭阿三,高錦傑率先反應過來,抓起傅翊君的手,打算和他一起從離他們最近的側門衝出去,結果傅翊君反握住了他:“跟我來。”
怎麼說傅翊君也在這裡唱了小半年戲,對這兒的環境自是熟悉不過,他拉著高錦傑繞過舞臺,跑過一段石子小路,準確找到那個小門的位置,衝了出去,融入茫茫夜色當中。
兩人衝出劇場就往東跑,跑過幾個路口,還沒擺脫身後那些固執的印度巡捕,養尊處優的高家二少爺已有些體力不支了。傅翊君見狀,領著他拐進一條深巷,撩起長衫的下襬往上一攀,輕快地翻上弄堂底那家的二樓晾臺,然後伸手利索地把高錦傑給拽了上去,躲在路燈照不到的陰影裡。為了不讓巡捕房的人發現,他們只能緊緊貼靠在晾臺一角,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約莫過了兩三分鐘,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從下面跑過,逐漸遠去,直至消失。高錦傑鬆了一口氣,方發覺自己一直把對方緊緊壓在身下,他連忙直起身:“真驚險,總算擺脫那些紅頭阿三了,謝謝你。”
傅翊君連做了幾個深呼吸,小聲道:“謝什麼,是我連累了你。”
“是薛明驊連累了咱們,那傢伙,什麼時候變成縮頭烏龜了,敢做不敢當。”高錦傑說話間來在晾臺邊,四下看看,確認安全無虞後,便先跳了下去,隨即傅翊君也輕盈地落在地面上:“薛大哥這樣做又不是為了他自個兒。”
高錦傑冷哼了一聲,不再說話,這裡也不是說話的地方。七拐八拐的,兩人出了弄堂,又往北走了一段,來到聖三一堂前的草坪。這裡遠離繁華街市,周圍一片寂靜,只有不遠處的黃浦江上時不時傳來一兩聲汽笛聲。
高錦傑抬頭看看教堂在夜色中隱約可見的尖頂,徹底安下心來,點起一支菸,藉著路燈昏暗的光線,仔細打量起對方,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纖瘦少年,褪去了臉上的濃墨重彩和身上的華麗行頭,少年渾身上下透著一種乾淨清雅的氣息,許是穿著長衫的緣故,他身上還帶著一點淡淡的書卷氣,五官更是生得漂亮精緻,且身型修長,也難怪薛明驊會被他迷住。
“我叫高錦傑,你叫什麼名字?”
“傅翊君。”少年整了整身上的長衫。
“水牌上寫的傅小君是你什麼人?”
“那也是我,師傅說,‘翊’字難寫又難認,紅不了,成不了角兒。”
高錦傑實在有些好奇:“是哪個‘翊’字?”
傅翊君拉起高錦傑的手,在他手心裡一筆一劃寫出那個字,隨著手指的移動,一種癢癢酥酥的感覺,從高錦傑手心一直傳遞到心底。
寫完字,傅翊君突然想到什麼:“你說巡捕房的人會不會已經記下了我們的相貌?”
高錦傑篤定地搖搖頭,把菸頭準確地扔進路邊的垃圾箱:“你能分清那些大鬍子包頭巾的印度人嗎?同樣,這些外國人看我們也都是一個模樣,等睡一覺起來更是忘得一乾二淨。你住哪裡,先送你回家。”
“八仙橋。我們整個戲班子都住那兒。”
敲開教堂的門房,高錦傑一口流利的英語打消了守夜人的疑慮,借了那裡的電話,叫了車行的汽車。這次汽車來得倒快,上車後,高錦傑吩咐司機先去八仙橋。興許是車廂裡空間太狹小,而高錦傑捱得又太近,傅翊君顯得有些拘束,稍稍往旁挪了挪。還好,這裡離八仙橋不算太遠,十幾分鍾後汽車便停在一個逼仄的弄堂口。
傅翊君下了汽車,禮數周到地跟高錦傑道了謝,正要轉身離開,高錦傑叫住了他:“那個,你明晚還唱嗎?”
傅翊君點點頭,那雙眼睛即使是在昏暗的路燈下,也顯得分外明亮。
“那我明晚還去給你捧場。”
“好。”傅翊君笑了笑,黑亮的一雙眼睛化成了兩彎新月:“晚安,高先生。”
“晚安。”高錦傑點點頭,直到看著對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裡,才吩咐司機開車。
回到家,老爺子業已休息。高錦傑讓阿芬放好洗澡水,他倒了杯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