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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恤也就三四十元,拖鞋二十元。我全身上下最貴又最便宜的,就是這裡。」楚暮指了指自己的左胸。
「什麼叫『最貴又最便宜』?」
「貴是因為一般人買不到。要買得起一個人的心,好難,」楚暮抓起一把沙,緊捏在手裡,半顆不洩 :「錢能買到肉體。錢買得到學位,可是買不到知識,也除不去壓力。或許人得到學位,在其他讀不成書的人眼裡,那些入到大學的人很幸福,可是入到大學又如何? 也不見得特別快樂,也不見得心裡的壓力能消除,我們自高考以來的壓力一直累積,心被拉緊得像繃到極點的橡皮圈。但心這玩意也可以很便宜——因最簡單的事物而滿足,或者不花一文就能得到一個人的心。」
楚暮慢慢鬆開手,沙一分分流瀉回原處,卻已不再是原先的那一把沙子,因它們感受了楚暮手中的溫度與汗水,便與那些光堆在地上的別的沙子不同,楚暮說 :「看著藍天,心隨眼睛放鬆,我感到天地如此廣大。天很遠,人總是觸不到天,但同時天又很近,我們每天睜開眼,推開窗,必能夠見到天空。我便感到人世間許多事原是不必太執著。看,有月亮,只要天夠藍,白天也能看到月亮,在那兒,有半邊月亮,白色的,半透明得來又隱隱有坑洞陰影,好似半塊洗舊了的白色蕾絲。這一刻看見月亮,或者下一刻有云飄來,就看不了,但過一會兒,雲又飄走,到時又看得見月亮。我們很多事就是這樣,現在見不到,以為到了絕境,但過上一會兒,那些好似無法解決的難題又會像白雲一樣,自己無端端就飄走,連白雲自己也說不清理由。」
「是嗎? 今天的天空確是很藍。但我沒想過這些話會由你口中出來。」
「為什麼? 我太幼稚嗎?」
「也不是。只是你外表不似正能量小子。」
「人想事情時,老往樂觀正面想,不好嗎?」楚暮說。
「不是說思想正面不好,只是,」秦招也學楚暮的坐姿,分開雙腿,平放在沙上,他說 :「當你逼自己往正面去想時,其實已經不是一件正面的事,只會愈來愈辛苦。」
「然而想著悲傷的事,人又何嘗不辛苦?」
「至少不違背自己的心意。」
「那很重要嗎?」楚暮問。
「那很重要。因為心是獨一無二的。世上有六十幾億人,面孔、身材、外在的一切,都能夠與其他人十分相似,」秦招看著藍天,也不自覺說了些他想不到自己能說的傻話 :「但心永遠不會與別的人一樣。世上或者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但古往今來,均沒有過兩顆一模一樣的心。只要兩個人在同一處境下曾作過不同的抉擇——哪怕是微不足道到只是喝一杯水或兩杯水的問題——都顯出他們的心是不同的。然而,當每個人預設正面思維有利工作行事,然後都強逼自己往同一種方向去想,那每個人的心便漸漸相互同化,最後大家走不出某一套或幾套思維,成為有血有肉的機械人。」
「人,不會變成機械人的,因為人一旦有『我好似一個機械人』這種自覺,就暗示他意識到人與機械人是不同的,而自己本身是『人』,才可以『變成』機器。機械人沒有出生與死亡,也沒有生活與身份,它們不會自覺自己是『機械人』,只要有機油或電力就可以活動,不辨喜惡。然而人永遠做不到這個地步的。即使每日飽餐,處於溫暖舒適的環境,仍渴望心靈充實,或者,至少在睡覺前感到 : 生活隱隱有點不足——講不出那份不足是什麼,我現在也有這種不足感。」
「是什麼不足?」
「想要一頂草帽,」楚暮兩手憑空劃了個大圚,說 :「就是梵谷某段時間在自畫像裡戴的那種,田園風味的,扁平圓頂、闊邊的,亞麻色的草帽,真想要一頂。」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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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秦暮楚》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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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來幹嘛?」
「蓋在臉上,遮太陽。」楚暮合上眼,極細碎片狀的淺紫黑的陰影打在他的臉上,如潑瀉在宣紙上的點點墨跡。
秦招立刻自斜肩袋拿出一把傘,卻被楚暮阻止了 :「不用了。」
「我沒有草帽,只有傘。」
「那不成,難道你就一直坐在這裡幫我擔遮嗎? 我說著好玩,從剛才開始,就在說玩笑話。」楚暮雙眼好似想睜又睜不開,便用手去用力揉,又忘了手沾上沙子,沙就入了眼,反引起一陣酸澀。眼睛小得像人的心眼,容不得任何外來物,哪怕是一粒塵,也要用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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