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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透過望遠鏡,觀察那個像傻子般佇立在墓碑前的人。他背著米白色的挎包,削瘦、蒼白,頭垂得很低,像個落魄的大男孩,與昨天的放浪形骸相比,簡直是兩個人。
傍晚漸漸來臨,季子祺才緩緩地移動,他動作僵硬地傾身,用手掌逐一撫摸面前的墓碑,指尖停留在那張花季少女的面孔上。
黑白相片中,少女的笑臉真甜,眼睛像月牙,有淺淺的梨渦,她的美好青蔥歲月,就這樣被定格在冰冷的石碑中。
永垂,不朽。
天色漸暗,季子祺沒再逗留,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須臾之後,有個黑色的身影站在季子祺方才停留的位置,望著三座相連的墳墓,相同的姓氏,相近的忌日。
凌霄心底問,季子祺,二零零八年的七月,到底發生什麼事?
又是一個清朗的夜晚,海風撲面而來,帶著大海獨特的鹹。在不起眼的小碼頭,只有幾艘快艇零散的飄蕩著,遠處的漁火隨著海浪浮沈,再遠些,是無窮無盡的黑暗。
狂風吹亂凌霄的頭髮,使人看不清他的臉,只有那如似水般毫無起伏的聲線傳來。
“你先在這等,有船來了我會給你訊號。”
季子祺點點頭,站在裡碼頭有段距離的石墩旁,看著他漸行漸遠。
兩人相聚幾十米,遠得看不清對方的身影,有那麼一刻,季子祺感到很茫然。就如眼前的海,浩瀚、澎湃,同時也充滿未知的兇險。
或許凌霄會丟下自己,獨自乘船離開。但轉念一想,如若前來接應的人心懷叵測,他留在凌霄身邊只會是累贅。
正當季子祺胡思亂想之際,突然有人搭住他的肩膀,問:“好歹相識一場,要走也不跟我打聲招呼嗎?”
季子祺頓時臉色發白,好一會才叫出口:“向南哥……”
“原來你還記得我。”他皮笑肉不笑地道。
陳向南穿著灰色的大衣,戴著皮質手套,高大挺拔的身軀,像極電影中的黑手黨。季子祺看著他似笑非笑的面孔,有種被毒蛇盯住的感覺,毛孔全張開來,呼嘯的海風彷彿灌進身體裡。
遠處,碼頭上沒有絲毫動靜。
季子祺撲通一下跪倒在地,顫著聲道:“向南哥,請讓我走吧,我們無冤無仇的,你就給我一條活路吧。”
“好,那你走吧。”
如此爽快的回答,讓季子祺出乎意外,他認真觀察陳向南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
“還不走?你想留下來嗎?”陳向南問。
季子祺連忙說:“謝謝向南哥。”
說完,便起身向碼頭跑去。他是真的怕陳向南,打心眼裡害怕。恰巧這時碼頭方向傳來手電筒的亮光,一閃一滅,季子祺加快腳步狂奔,彷彿身後有洪水猛獸。
“為什麼要放他們走?”身旁的手下問。
陳向南意味深長地笑著,道:“這出戏,就這樣落幕太可惜了,我很期待下半場。”
有艘殘舊的漁船停泊在碼頭,片刻,又再度起航。來去都那樣無聲無息。
漁船有股揮散不去的腥味,季子祺上船便開始嘔吐,吐完便開始發燒,整個人暈暈沈沈的,連站穩的力氣也沒有。
船家是個強壯的中年婦女,將他扶入船艙安頓好後,又喂他吃下幾片藥。這時凌霄已經巡視完整條船,確定沒有任何異樣後,才一聲不吭地走進船艙裡。
季子祺像見到救命稻草般緊緊抓住他,說:“凌霄,我難受。”
凌霄卻甩開他的手,說:“這點苦都受不了,到越南的路還遠著。”
“凌霄、凌霄……”季子祺不依不饒地纏上去,把頭埋進他的胸膛,含糊不清地道:“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
凌霄探探他的額頭,有點燙手的感覺,無可奈何地看著緊抱住自己不放的季子祺,當他在說胡話。
船上的衛生條件差,又因為航行而搖晃,季子祺的身體一直微恙,翌日,更是咳嗽起來。凌霄不願意聽他那斷斷續續的聲音,索性獨自到甲板上抽菸,船家精瘦的丈夫過來搭訕,又被他生生地冷淡走了。
到了下午,他剛進船艙,便看到季子祺抱住痰盂作嘔,吐出來的都是黃膽水。
凌霄走過去踢他一腳,煩躁地說:“再這樣嬌貴下去,我就把你丟進海里。”
季子祺原本已是足夠難受,被他這樣嚇唬,頓時火氣上來,把痰盂一摔便吼:“丟啊!有本事你現在就丟,我就是嬌貴怎麼著,難道每個人都像你那麼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