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第2/4 頁)
表哥,你在哪裡?”
李成器心中酸楚,將他的小臉捧起來,低聲道:“表哥在這裡。” 見薛崇簡面上面板掙得通紅透亮,又是汗又是淚,現在又添了蹭開的鼻血,真正成了一隻花貓模樣。他慌亂中也不及去找帕子,就拿中衣袖子給他擦了幾下,又怕薛崇簡這樣光著身子受凍,小心地將他褲子掩上,扶著他跪起。薛崇簡疼得直叫,他抱著李成器的腰,臉上的鼻血都蹭到了李成器胸口,驚駭下又放聲大哭:“我流血了!我要死了!”
李成器一邊口中低聲安慰,一邊抱著他繼續為他擦臉,薛崇簡半跪著,一雙琉璃烏珠般的瞳仁兒只望著李成器,眼淚一頭兒擦,一頭兒又源源不絕從他大大的眼睛裡滑出。李成器只覺那淚水都流到自己心裡了,酸酸瑟瑟浸得難受,他不知自己該如何安慰花奴,替他分去些痛楚,只能喃喃道:“花奴,別哭,別哭。”
薛崇簡忽然用力將李成器一推,哭道:“你都不救我!你老是讓他打我!你們都是壞人!我要回家!我要找爹爹阿母!”
李成器心中轟隆一聲,似乎塌了一塊兒,明明一伸手就能將花奴抱到懷中,卻只能呆呆半跪著,無力地望著花奴憤憤的小臉。
薛崇簡一邊哭,一邊喘著氣用手撐地,似是想站起來,李成器扶住他,向一個內侍吩咐:“送花奴回寢閣去,給他冷敷一下傷處。”薛崇簡被那內侍抱著出門,尚哭叫著:“爹爹,爹爹快來接我,我要回家……”李成器站起身,望著他遠去的方向默默想:等他回宮時,就看不到花奴了吧?也許明天也看不到了。
宋守節將戒尺遞給一個內侍道:“你替我打!”那些少年的家世雖然顯赫,但到底都是外官,內侍並無多大顧忌,當即一個個剝了褲子,劈劈啪啪抽將過去,十幾個人卻是好一會兒才打完。有幾人挨不住疼痛,也抹起淚花來,只是不敢向薛崇簡那般驚天動地地喊叫罷了。
李成器站在一旁低垂著眼瞼,讓自己的眼睛迴避開這慘烈的刑場。他甚至祈求老天讓他在這一刻成為聾昧,耳不聽五聲之和;目不別五色之章。
宋守節負著手,待板子打完,向那些少年道:“今日不講新書,回去將昨日所講抄寫五十遍。”那些少年雖捱了打,好在只是皮肉痛,並不妨礙走動,抽搭著鼻子相繼出去了。宋守節輕嘆口氣,向周圍內侍道:“你們且下去,我與殿下說幾句話。”
殿中只剩下師生兩人,講案前的銅鶴薰爐香氳嫋嫋,龍涎的紅光從鏤空的連綿鶴翎紋中漏出,隱約照亮了李成器落寞傷懷的臉。他黯淡的眸子籠了一層霧氣,盡是與年齡不符的倦怠。
宋守節心下一痛,知道自己矯枉過正,傷到了這些純良孩子,但他沒有時間了,他原本想一點點潛移默化教授給太子的道理,只能用這樣暴戾的方式,讓他最快最深地記憶。宋守節躬身道:“請殿下入座,臣今日單獨為殿下上課。”李成器淡淡望了宋守節一眼,順從地一步步走上滇白玉石階,他的腿股如灌鉛般沉重,費力地向上挪動。
宋守節站在講案前,凝望著李成器,將一卷禮記緩緩合上,道:“殿下可是在心中埋怨臣蠻橫呆板,甚至不通人情?”李成器輕輕搖頭道:“孤不敢,先生這樣做,一定有您的道理。”他頓了一頓,還是輕聲道:“孤只知道,那板子就是打在孤身上,也不會讓孤如此難受。”
宋守節點頭道:“殿下天性純善仁愛,不願他人替自己受過,這是社稷之幸。臣只是想告訴殿下,庶人犯錯,誤一身;吏守犯錯,誤一郡;為君者犯錯,則會誤一國。所以《詩》中有言:‘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李成器口中默誦: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他點點頭:“孤明白了。”
宋守節又道:“臣還想奉勸殿下,不要對身邊的人太好,近到您的兄弟姐妹,遠到將來的臣子宦寺宮女妃嬪。”
李成器訝然抬頭,奇道:“這是為什麼?先生教過孤如保赤子。”
宋守節嘴角掠過一絲略帶悵惘的微笑,耐心道:“那是對蒼生百姓,對殿下看不到的人。像殿下,陛下這樣的身份,若是表示出寵幸什麼人,偏袒什麼人,就會為他招致天下的嫉恨、謗言、阿諛、依附,這些都能殺人,所謂千夫所指,無疾而終,就是這個意思。”
李成器只覺自己的心越來越重,壓地肺腑生疼,搖頭道:“孤不明白。”
宋守節道:“當年章懷太子被廢黜,東宮一干侍臣皆遭刑處,章懷太子最寵幸的趙道生高政等人被殺,洗馬劉納言等皆遭貶斥。殿下若不想讓今日這些陪您讀書的少年們,成為明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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