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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25歲時從軍,被派駐菲律賓。他說:“我是個優秀的軍人。我們抓了不少狗孃養的日本鬼子,把他們關起來。”
我問:“你在戰場上殺過人嗎?”他說:“那可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不是一般的戰爭。”我說:“我瞭解。”從他口出惡言、監禁日本人、對環保人土的輕蔑不屑,並且不揭發米爾格拉姆的把戲的種種表現,很難想像出他在電流不強時就已住手。
我又問:“你在戰場上殺過人嗎?”我也想起埃爾姆斯曾說,在軍中服役的服從者幾乎都殺過人,反抗者很少有這樣的經歷。查芬說:“我不知道。”看得出他有些不安。我問:“你在戰場上做過什麼事,是你希望沒做過的?”他說:“我不知道……服務生,咖啡!”查芬急急忙忙喝完咖啡,久久說不出話。
一石激起千層浪
我打電話給埃爾姆斯說:“我找到一位反抗型的被試。他滿口全是當年參戰時的英勇表現,和怎樣讓該死的敵人束手就擒。他並未堅持原則,反而為米爾格拉姆的把戲保密。”埃爾姆斯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疲憊,他說:“一個人在某種情境下表現某種行為,在其他情境下未必會有相同的反應。”我請教其他幾位社會心理學家,他們見解相同,只是用詞較為專業:“行為缺乏跨情境一致性”(cross situational consistency)。羅斯說:“查芬的例子證明,人格無法決定行為,情境才是關鍵。”
但這種論點仍不夠明確。人類置身各式各樣的環境,反應也隨之變化,無從預料。因此認為查芬在某種情境中抗拒權威,在其他情境則服從權威的這種過度簡化的說法,是毫無說服力的。若只依據個案做結論,則查芬的例子並不能證明反抗或服從與人格特質無關。充其量只能說,被試在實驗情境裡的行為反應,不能用以預測其他情境中的行為反應。實驗與現實,完全是兩回事。
這就涉及了心理學所謂的外在效度(external validity)。換言之,即實驗結果能否類推、適用於其他情境。這也點出實驗心理學面臨的嚴重問題:若實驗成果無法推論到實驗室外的情境,則實驗舉證有何意義?假設科學家發現一種療效驚人的抗生素,但只對剩下一個睪丸的老鼠有效,且鼠籠必須完全無菌。這項實驗因為缺乏外在效度,所以無法適用於人類。多數男性有兩個睪丸,且生活環境通常不會完全無菌。
米爾格拉姆的實驗始終因其外在效度的問題而飽受質疑。歷來皆有人批評其實驗設計與現實不符,以及被試所處的情境和現實生活中的衝突截然不同,所以實驗呈現的人性掙扎與抉擇幾乎不可能發生在你我身邊。當時實驗結果引起大眾熱烈討論,《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也加以報道:“65%的被試盲目服從,施予折磨。”美國廣播公司(ABC)還據此製作電影《第10級》(The Tenth Level),片名是指電擊強度。
儘管如此,心理學界卻持懷疑態度。米克森(Bernie Mixon)主張,米爾格拉姆研究的未必是服從,也許是信賴,因為被試相信主試不會心懷不軌,所以才會聽命,持續電擊到實驗結束。也有人質疑這種說法。有人抨擊米爾格拉姆設計的實驗情境猶如戲劇表演,實驗結果無法充分反映多數人在現實生活中的作為。費心安排的實驗情境頓時成了只有自己才懂的戲碼,米爾格拉姆環顧精心設計的一切,喃喃自語:“我們怎麼會這麼聰明!”為《格蘭塔》(Granta)撰稿報導該實驗的社會心理學家帕克(Ian Parker)認為,這項實驗充其量只是一出悲喜交集的戲劇。知名學者瓊斯(Edward E。 Jones)也持相似的看法。米爾格拉姆曾將第一篇有關服從的論文投稿至他擔任主編的學術期刊,卻遭到退稿,原因是“該論文僅讓人對實驗情境之影響深感驚訝,卻未能提出實質結論說明服從權威的心理”。
許多人毫不留情地抨擊米爾格拉姆,其中首推德裔美籍政治學者戈德哈根(Daniel Jonah Goldhagen),他曾任哈佛大學教授,著有《希特勒的志願行刑者》(Hitler’s Willing Executioners: Ordinary Germans and the Holocaust)。對於米爾格拉姆的服從實驗,戈德哈根不僅強烈質疑特定實驗情境能否推論到其他情境,而且也不認為相關結論足以解釋為何會發生大屠殺。戈德哈根表示:“米爾格拉姆對於大屠殺的解釋是目前已知最為誤謬的推論。一般人無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