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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我服了氣。這樣想著我又想到思文。要我以這樣的心情對待她,我卻做不到。我也明白一個男人在家庭中的位置並不是由他是一個男人決定的,那種非常現實的東西在大多數情況下起著決定性作用,不幸我也沒逃脫這個大多數的範圍。但無論如何我不能從感情上接受這種事實。有時候我對自己的固執作出反省的時候,又馬上有一種內心衝動對這種反省作出本能的否定。我甚至覺得自己是在捍衛著一種關於愛情的信念,愛情不能隨著環境的改變而改變,改變了就不再是愛情,不是愛情就不必那樣執著。我可以承認所有的現實,承認自己的無能,承認自己不配有一份象樣的工作,承認自己賴以生存的唯一基礎就是吃了飯有一把力氣,這是我自己的問題,我沒有什麼可抱怨的。可是我不能因為自己的不成功就在家裡畏畏縮縮。我可以在所有的方面壓抑著自己以屈求伸,只有在思文那裡不行。我和思文已經互相等待了這麼長的時間,誰也不願向妥協的方向邁出實質性的一步。不進則退,退到如今想進也難了。說真的,時至今日,我還擔心她會向前邁出這一步呢,那樣我將會進退兩難。
第二天我騎車去上班,路很遠,騎了四十分鐘才騎到。(以下略去600字……)
幹活輕鬆,精力還過剩,我又在一個韓國女人開的一家小餐館找了一分半職的工作,吸塵、洗碗、切菜,每天上午十點半到下午兩點半,三點鐘到Ho-Lee-Chow 上班。收入多了,心情也好了一點,到底天無絕人之路。
四十五
多倫多大學有兩幢宿舍在央街上,專門提供給那些帶了家屬的研究生。那裡交通方便,租金便宜,申請的人很多,一般要等一年才能輪到。歷史系有個天津來的博士輪到了,他和太太住在一個孤老太太家中,不要租金,可又不想讓機會輪空了,就把租住權偷偷轉給思文。那房子在十八層樓上,一室一廳,比我們現在住的大一倍多,有獨立的廚房廁所,租金卻也差不多。這樣的機會被思文找到了,我不能不承認她的能幹。
那時我和思文的關係正處於冰點。我每天上午出去深夜回來,一天說不了幾句話。說幾句也是例行公事似的。搬家那天早上,思文見我也不收拾東西,也不說走,問我:“我的東西收好了,下午有人開車搬走,你搬不搬?”我正在猶豫中,希望她來求我,又怕她來求我,聽她這樣一說,我隨口說:“你先搬走,我再說吧。”她說:“你不搬就算了,我是叫了你的。”我說:“這些話就多餘了點,又沒誰叫你負什麼責任。”我在心裡猜測著她這些話是不是說給自己聽的,也許她並不想要我搬去,這樣她就在心裡對自己推卸了責任。又想,也許她還是想要我搬去,又不好直說。還沒想清楚我說:“電視機錄象機你都拿走,我不要,我拿著還是個負擔,電話機你也拿走,我沒有人要打電話。”
深夜我幹活回來,她已經搬走了。我站在房子中間,有一種異樣的陌生的感覺,自己已經被世界徹底遺忘,沒有人再需要我了。我又想象著隔壁那對男女會怎樣在心裡竊笑,關了門樂得在床上打滾,在樓道里碰了面把那種幸災樂禍的微笑傳遞過來。熄了燈我靠在床上默然凝神,一個家就散掉了,這樣輕易這樣平靜,使人根本體會不到這件事對一個人的重大意義。我有點悵然,卻並不悲傷,也沒有那種曾在心中期盼過的解脫的興奮。苦澀的孤寂的生活正在我眼前展開,我必須咬緊了牙堅持下去。我想起自己曾定了五萬塊錢的目標,這一瞬間這個目標成為了神聖的召喚。我在心裡對自己說,不能沮喪,退一步我就完蛋了。這個世界上並沒有一種力量以父母的慈愛關注著你,悲哀和眼淚都毫無意義。
這樣想著,眼眶中就有淚水湧了出來。我在黑暗中睜圓了眼睛,竭力控制著不讓流下來。僵持了幾秒鐘,一行淚從面頰上流過,接著又是一行。我大聲對自己說:“幹什麼呢,幹什麼呢,都幾十歲了。”說著抽出枕頭,雙手抓著從額頭往下一抹,“嘿嘿”地乾笑兩聲,罵一句“不爭氣的東西”,似乎想也沒想,舉手打了自己一個耳光。清脆的響聲被黑暗的四壁吸收了去,接下來又是一片沉寂。我害怕這種寂靜,感到寂靜中有一種力量從四方沉沉地壓下來。我對著黑暗吹了一聲極長的口哨,“噓”的聲音在房中浮漾。又深深吸口氣,儘可能更長地不停頓地吹著,那一絲聲音帶著悅耳的尖銳。莫名其妙地,順著口哨的聲調,我在一口氣就快吹完的時候,吹起了那首歌,“問我何時歸故里,我也輕聲問自己………”後面的詞記不起來,把曲調一直吹下去。聲音在夜裡特別響亮,我忽然想起如果被隔壁聽見,明天會到房東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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